白日裡,逐漸和猴人族的接觸,原來那個要功允娶自己的聖女竟只是爲了留下功允,以幫助他們修復即將被打破的結界,怎奈功允亦靈力全失。
不過聖女這種神一般預知未來的能力,我不由得想起了十果。
那麼,嚴霍他真的不知道這些,還是他只同陸一函講了,對我閉口不提。
又或者,他發現了些急需證實的事情。
按照他的性子,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經過一段時日的追蹤,功允二人已經查到了那羣妖魔來自六界之外,我想起自己也認識一個六界之外的人,說不定他還能給我們一些幫助。
只是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如果下次妖魔來犯,我們擒獲一隻馴養,若是能問出他們的目的和來源,以及他們打開結界的方式,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瑕冪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們這樣試過。”
看來沒有成功,也對,是個人都能想出來。我有些尷尬。
晚上,我繼續溜出去練劍,而且很堅定地確定他們誰都沒有發現。
這幾日,陸一函他們興許已經到了北盟,興許已經跟侵襲妖族的壞妖魔鬥了起來,只是不知道那些壞妖魔同這些六界之外的妖魔是不是同一類。
很快,又是一批妖魔來犯。
一般來的都是小的妖魔,它們大約過個五天就會來一次,把結界破壞一部分,殺掉一部分居民後匆匆離開。
大部分情況下功允瑕冪兩個人就能擊退。但攻入饕猴族那次是意外。
不知道那次爲何突然來了大的妖魔。
我實在理解不了,爲何那些妖魔盯上了這片土地,而且至死不休。
我看了看手中的劍笛,即便是不能抓一隻馴養,若我能偷偷潛入混進去,跟着他們一起出了千時羣山,或許能潛入他們的大本營,甚至能得到更多情報。
不能總這樣被動。
功允他們應該有考慮過各種方法,這種方法太過冒險,他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讓我亂來。
我抱了藍沫蹲坐在門口,把我的想法告訴了他。
他點點頭,忍痛輕輕扯了一根長長的絨羽下來,在十分莊重地遞給我。
我微微一愣,他又拿着羽毛在我手上劃了兩下。
“給我包紮的?”
他指着我手上的露出血肉的傷口,點了點頭。那是我昨天不小心刺傷的,現在已經不流血了。
他點了點頭,無比認真。
我心底一暖,將他細長的脖子抱住。
“沒事的,你要保密哦。藍沫,你是唯一一個我什麼事情都不想隱瞞的,你可是我最喜愛的寶貝啊。”
他微微一怔,用頭輕輕蹭了蹭我的脖子。軟乎乎的。
我需要好好練劍,下一次,抓住機會。
當我做了一件大事後醒來,我已經漂在一條不知名的河流邊上,散失已久的靈力在我指尖輕輕晃動,我發覺,我成功了。
我爬起身,身前是千時羣山,身後是天行仙山,身邊這條自北向南的河,大約就是嚴霍不經意間曾提到過的,通向蘭森湖彧的那條,具體叫什麼名字,我倒是不清楚。
眼下身子略有些虛,我便索性順着河水向下遊走去。
下游有一絲十分舒爽的氣息,似乎靈氣十分旺盛,興許是因爲靠近那個傳說中妖仙的繁盛之地。
走了許久,我才恍然間想起,昏倒之前,身邊應該還跟了個藍沫,此時卻不見其蹤影。
我這是什麼腦子?
不得已,只好就地坐下,腰間仍彆着十果送的劍笛,在此處防身也不成問題,我也好調息一番,順便找些吃的。
等到一身白衣的藍沫從下游匆匆趕來,我已經在河邊抓了好幾條大草魚,並且將其中一條烤的半生不熟,他見我之後皺皺眉,將其他都接過去,烤的香噴噴的。
“我們怎會沒有落在一處?”
我一邊啃着烤魚,一邊往樹林裡瞄,說不定,這片茂密的林子裡,會有很多酸甜可口並且有毒的果子。
藍沫回答說:“他們似乎,本想吃了我。這河的下游有一條東西走向的河,但那河水卻有很重的濁氣,我是被那濁氣催醒的,醒來時發現那些妖魔正盯着我目瞪口呆,嚇得紛紛跳入河水中,不見了蹤影,我便化了人形前來尋你。”
我彷彿能想到他們看到一隻大白鵝變成鳳凰的恐懼。
我的地質理學一向學的不咋地,遠不及鉞璽和清遠,即便如此,也還算是知道人族南邊與神魔域相隔的那條東西走向、橫跨整個大地的河流的。
那可是汜水河,始軒之門就封在神魔兩族之間的汜水河中。
汜水河本是一條靈濁參半的折水河,莫不是因着始軒之門的動盪,才使其濁氣如此深重?
眼下既已恢復靈氣,也已吃飽喝足,雖有些惦記果子,忙完正事也不遲,我們便一同向下遊走去。
據藍沫所說,那些妖魔後來入了汜水河。
自有記載以來,汜水河中的折水可以腐蝕吞噬六界生靈,從小到大確實沒聽過有哪個族羣能在汜水河中生存的,所謂的六界之外的生靈,大概原因就是這個。
那麼,他們入了汜水河後,何處是他們的生存之地?
至於是如何走出千時羣山,直到這會兒,纔有功夫回想一番。
昨日深夜,妖魔來犯,我才見識到瑕冪冰鏡是如何發揮作用的。
眼見多日練習終於有了成果,我一把劍插入一隻妖魔的心臟,一瞬間有些失神。
不論各種生靈,我還是第一次下殺手,我的玉笛,從來沒有沾過生靈的鮮血。
待滾了一身黑泥的白鵝藍沫顫顫巍巍登上了一隻巨大的妖魔身上,我便將劍笛也插進妖魔黑黢黢的腰身,它拼命甩動時,我好像聽到功允在叫我,可是下一瞬我便撞上了妖魔的脊骨,昏了過去。
其實有時候,運氣這個東西,實在玄乎得很。大約妖魔覺得我沉得慌,纔將最終將我抖了下去,我運氣是這麼的不好,以至於沒有跟去他們大本營,我運氣也是好,才恰好沒有被抖進河水裡。
越是向南,河水越是潔淨,大概是因着臨近汜水河,草木蟲魚都難以生存了,唯獨周圍的山石峭壁,事不關己地矗立着。
濁氣似乎逐漸瀰漫進空氣,有些沉重。
遠遠望見河水的交叉處,這條不知名的河水,倒是沖淡了汜水河的濁氣。
山石的拐角一片河水翻騰的聲響,滑膩的鵝卵石阻了前行的路,我只好拿劍笛插在石壁上,一點點小心地挪過去。
藍沫乾脆化了原身,在我身邊撲騰着翅膀,這樣子,是要帶我飛過去?
我覺得甚好。
只是,感覺周圍的氣息越發異樣。
我握住了藍沫的爪子,示意他往隱蔽的地方飛,汜水河粘稠的河水十分溫柔,與另一條河水衝擊時發出的熱量蒸得我十分難受。
然後藍沫帶我飛進了一處山石上。
“前邊有動靜。”
他化了人身,機警地將我擋在身前,我手心化出金馗翎,輕輕往前探查靈氣。
竟然是有些熟悉的靈氣。
“是人族。”
金馗翎帶回來的訊息。
此處爲千時羣山和蘭森湖彧的夾縫,還依附於汜水河這麼一條折水的河,竟也有人族生存。
我好奇地往前再次查探,那氣息的源頭似乎也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
但不像是有惡意的樣子,而且越發熟悉起來。
我有些激動,動用了許久不用的換影之術,藍沫不得不跟我身後飛了下去。
“和玲,見過聖姑。”
我雙手揖下,面前白衣女子輕挑起我的手,似乎有些沉重。
“大公主也是來追尋那水魔物的?”
“水魔物?可是那些入了汜水河的妖魔?本宮本在千時饕猴族領地,無奈這些妖魔侵犯多次,本宮便設法尋到此處。”
汜水河清可見底,投入的樹木花草頃刻之間便消失不見,那水魔物卻能在其中游刃有餘,被稱爲六界之外的生靈,果真名不虛傳。
“你可知,這水魔物沿着汜水河可去往汜水河的盡頭,雲空。”
我蹙眉,並未回答,她繼續說:
“原本的雲空,本是白茫茫一片,如同雲端霧氣一般,可不知何時,卻染上了墨色,恐怕,這會是始軒之門動盪的又一個原因。”
我自幼看過幾本古書,卻從未聽聞雲空一詞,山長水闊的此間大地,我的眼光着實狹隘。
可是能驚動聖姑大人出動,想必,是極機密的事情。
周圍煉蠱族的衛兵整齊排陣,清遠忙着向汜水河中施法,顧不得與我相視,我離家已經許久,想來有煉蠱相助,袁琺也能相安無事。
“你不妨,去雲空與大地想接之處看看。”聖姑提點道。
“那是,汜水河的盡頭?所謂雲空,或許便是六界之外的生靈的來源之地?”
聖姑大人凝視清遠的法陣許久:“你是袁琺的長公主,總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了解清楚。”
我點頭稱是,示意藍沫跟上,也不省那點靈力,直接凌風飛去,想必雲空一事,該去與他們幾個商討一番。
一飛便是兩個時辰。
天光暗若虹,將汜水河中的折水映襯成火。
我們落下時,藍沫撲騰的翅膀似乎要將塵土落葉全都拍進河水,只是入了河水,全都消弭不見。
聖姑說煉蠱有一隊人馬在此處接應,我看了看那一身黃白色,頓時覺得他出現在此很是合理。
“鉞…璽哥哥。”
他疑惑地轉過頭,而後欣喜若狂般地:“玲兒?”
我們坐在河畔,看着匆玉以煉蠱生陣企圖破開雲空的屏障,卻屢次未果。
我施法,藍沫銜着金馗翎一頭撞過去,也是未有所獲。
“最近族內出現多起離奇死亡事件,我追查至此,聖姑終於將這方大地上的秘辛告於我知。大地之外是汪洋無盡的大海,而海的外側,是空無一物的雲空,至於雲空之中似乎還有些什麼,但是從未有人看得清楚,彷彿,比六界之外的生靈還要六界之外,我遍查古籍,入各族尋訪,最有可能的,便是十三衆神。唯一的線索,便是流入蘭森湖彧又流出的那條露水河。”
十三衆神,以女媧娘娘的大地之母爲首的十三神階對應的十三位上古之神。
鉞璽他難得講得如此沉重,我也跟着擔心起來,離開袁琺這麼久,竟然從沒有走到大地的盡頭,也不曾接觸到此間天地真正的框架。
鉞璽繼續說:“近日從煉蠱追尋而來,才發覺那些水魔物來自雲空附近,若想找到它們攻擊其他族羣的原因,恐怕有些難度。”
“北盟近些日子也有異動,會不會也是這些水魔物作怪?如你所說,它們只走水路,那要去往北盟,難度很大。而且,它們在千時羣山又是如何來去自如的?”
“興許,我猜測,如果他們也有靈石,那會不會…”
我擡頭看了看鉞璽,這樣的說法未免有些可怕。
我們在千時羣山尋尋覓覓那樣久都沒有尋到靈石使者,難不成這水魔物中竟然有?
一連兩日,我們以靈力試圖進入雲空,都以失敗告終,汜水河作爲唯一一條直接與雲空相通的交叉點,未免太過結實了點。
可想來也是…不結實就會任人宰割…
不過好在守在此處,能將外出的水魔物抵擋回去,也不知有沒有爲陸一函省了些麻煩。
再過兩日,功允和小琉兒匆匆趕來,瑕冪仍守在千時羣山以防萬一,他們說,近日來確實沒有水魔物入侵,他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從羣山之中出來。
我不禁有些好奇。
就連陸一函都無法在羣山之中自行恢復靈力,這功允到底還隱瞞了自己什麼本事?無奈小琉兒也不知情,我只好將疑慮暫時壓下。
不知是我們堵了它們的生路還是它們看我們不順眼,夜半正休息,忽然聽衛兵慘叫,大大小小數不盡的獸形水魔物猙獰襲來,一時不備,營地被它們偷襲。
藍沫怒了,化出巨大的原身便與那隻噴水的水魔物單打獨鬥去了。
所有水魔物的背後,立着唯一一個人形的水魔物,卻是妖嬈的身姿過膝的長髮,一雙水藍色的眼睛和一身水藍色的術法,臉龐一側印着一塊藍紫色的印記。
我心底一怔。
若真是她,嚴霍若是在,事情會好辦一點。
我一劍劃過她側身,她揮了揮手,將我拍在峭壁上,她竟如此靈活。
我的骨頭竟然這樣硬,在峭壁上生生磕出印子來,我揉了揉後背,企圖用金馗翎將她定身,結果她瞬間便消失在遠處現身,卻是用折水侵蝕了我的手臂,生疼。
幸好不是印記那側。
不論我問什麼,她都不曾回答,只是一雙冷冷的眸子,看得我心驚膽寒,沒有玉笛在手,而且我不能傷了她,這脆弱的劍笛,似乎要被折斷。
再一波折水襲來,我飛在半空無處可躲,下意識將劍笛拋了下去,這下,會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