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杈把果?
小琉兒一把拉過我,小心翼翼在我耳旁說道:“可這杈把果,是在樹上長的啊!”
我震驚地看向她:“那這個…”
她繼續咬耳朵:“形狀是對的,可我見過的成熟杈把果,是血紅色的。”
食司輕輕一笑:“藥姐姐知道的真多,確實是紅色的,除非是賽典最終環節,不然不會打開這一圈白色保護膜的,否則杈把果會變得不能食用。”
我好奇地上前,小猴子示意我可以摸,我伸出手去,卻觸碰不到,直接穿了過去,摸到了猴兒的絨毛。
我心裡一驚,這感覺,我是知道的,這是靈力結界。按道理來說,這裡不該有靈力的啊。
我們正愁無處恢復靈力呢,眼下看來,在這個千時羣山裡,靈力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那這一圈保護結界,哦不,膜,是怎麼來的?”
“猴族得上天庇佑,自然是上天賜予杈把果時一同帶來的。”十果滿是虔誠地說完,恭敬地向着天空拜了拜。
我暈了暈,猴族不能用靈力,從十果這裡或許問不出來什麼,可這杈把果的來源,依然需要好好查一查。
而且,靈猴族種的又是什麼果子?最後成爲猴王的,會不會是靈石使者?
“聽說你們猴族有一棵仙柳,可比魔族那棵絕願樹活得還久,而且這棵仙柳有種很特殊的力量,會讓恩恩愛愛的小夫妻心念不一,善始不得善終。有這麼回事嗎?”
我正細細思索,小琉兒替我引開了十果的視線。
雖然我的思路也被引過去了…
“真有這麼一棵厲害的樹?”我問十果。
十果眨眼想了會,輕輕點頭,還從袍子裡拿出一張樹皮地圖,像模像樣地比劃比劃。
“有趣。小琉兒你知道的真多,你應該認識認識嚴霍,你們說不定能變成知己的。”我對小琉兒笑了笑,心底已經有了盤算。
天已漸暗。
我換了一身不大討喜的夜行衣,沿着薯瓜架,悄悄地一路溜出了漿果洞,扭頭瞟了一眼這洞口外的佈景,果然跟它的名字一樣…淳樸。
加快腳步趕去那塊神奇地土地,遠遠望去,那棵仙柳就在向我招手。
那麼和諧,怎麼可能是壞的?就在我離它十尺之距,噌地一聲,一條細長彎曲的黑影劃過我眼前,還留下一道明朗的劃痕。
我心中一驚,這這這,不會是…
好奇心怎麼也沒有命重要,我扭頭拔腿就跑,略一傾身要倒。
果然啊,稍微一個不注意就可能落到那個不可描述的東西上。
我是不可能叫出它的名字的,我甚至不肯稱呼它爲生靈。
就在我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之時,預料中墜身的疼痛並沒有來到,反而一陣熟悉的淺香向我周身蔓延。
我應該想到的,彧琦肯定會把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他,那麼之後,肯定不止我一人好奇。
“你回來了?這麼巧?”我睜大眼睛擡頭望着他,企圖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身姿。
“不巧,我就是在等你接我。”陸一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還沒回去?那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起身抖抖衣衫,這夜行衣太緊了,根本抖不出效果。
他微微一愣,在黑夜裡趁着月光將我瞄了好幾眼,卻又壞笑着把我拉進懷裡,說:
“既然我也算是救了你,那我也要點報酬吧。”隨後還揉了好一會兒,感覺像是在揉…寵物…
他也是一身夜行,平日裡都看不出他有這樣瘦弱的,簡直像是風一吹就散的架子。
“什麼報酬?”我問。
他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我,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轉身扔給我一件風袍,還叮囑我,以後晚上最好不要這麼穿,容易,感冒。
這穿上之後就行動不便了呀。搞不懂他怎麼想的。
“仙柳啊,我其實只是好奇,我沒想到陸一函也會來,你可不可以網開一面,假裝沒看到他呢?”
我坐在仙柳旁邊,輕輕摸了摸她的樹幹,自我禱告了好半天。
不知何時,陸一函開始在樹下的空地上練劍,我把腦袋靠在仙柳的樹幹上,突然發現自己的眼光不錯,他舞劍的姿勢十分地養眼,若不是有些懶得動,我可能會想去摸一摸他的側臉。
而且,已經開始困了。我快闔上眼睛時,星星還在閃着光,明天似乎是個好天氣。
再醒來,旭日已東昇。我已回到漿果洞。
陸一函又已經出門前往猴人族,我們替他悄悄瞞着十果一家人,順便拉着十果替我們介紹一下千時羣山的內部構造。
一整日,我們幾個企圖將整個饕猴族的土地走個遍。
我這才知道原來十果竟如此貼心,像是早就預料到今日的遠行似的,給我們準備饕猴族特用的葉子做的衣物,足步生風,通體清爽,還有淡淡清涼的花果香氣,甚至藍沫都穿上一件綠色的小裙子,高興的給我看。
我臉帶笑意,這麼可愛的羽禽,一定是變成鵝的鳳凰啦。
可千時羣山終究還是太大,一整日下來,我們不得不在仙柳旁邊的小溪停下休憩。
十二月隆冬的光景,竟然也能如此怡人。
白日裡,這棵綠色的仙柳和着微風,如此地清婉,與昨夜的仙柳好不似同一棵。
如此說來,昨夜的陸一函,也有些奇怪,他會對着我的側耳深情款款,卻不看我一眼,彷彿目光擱淺在遠處的湖水裡,讓人捉摸不透。
他近來一直讓人覺得奇怪。
“十果,靈猴族也是這樣的景色嗎?”彧琦站在日光下,回頭問。
“是的,饕猴族與靈猴族唯一不同在於毛髮,他們都是雪白的,我們是大地的顏色。”十果不好意思地轉了轉脖子上的尾巴,一臉笑意。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此行爲尋找靈石,我們不能只停留在一處,尋遍饕猴族後,再到靈猴族探查一番纔好。
可這兩族的關係好像並不是特別好,該如何銜接?
這天晚上,陸一函回來的有些晚。
他說人族僞裝成猴人族好像確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他倒是認識了幾位朋友,可這幾位朋友都說,像靈石這樣的寶物,即便是有幸擁有了,沒幾天就會被猴族搶走。
不過,猴人族也有可能擁有寶石的,千年前就出現過一個極厲害的人,不過那人後來銷聲匿跡,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已經脫胎換骨羽化登仙。
衆說紛紜,各持己見,最後那些友人乾脆打了起來。
陸一函見狀無奈,只好先行回來。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在猴人族中,聽到了功允和瑕冪的聲音,仔細尋找,卻看不到那些身影。
興許嚴霍他們真的已經到了此地。
難不成真讓他說中了,他們早就來了,在這兒等我們等了很久。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分頭行動。
我打算帶着小琉兒前往靈猴族,彧琦和紅珊瑚繼續留在此地,陸一函繼續去猴人族打探消息。
至於藉口,就說我們幾個前去尋找離開千時羣山的出口了,相信十果不會起疑。
各自安排回了房間,陸一函卻突然拉住我的手,示意我輕聲與他出去。
跌跌撞撞一路上,終於,還是到了仙柳下。
今夜的螢火蟲閃閃微光,我似乎看不清陸一函的表情。
“去靈猴族的路上,小心。”漆黑的夜裡,他的眼眸也是漆黑的望不到盡頭。
“放心吧,我會小心的。”他這樣關心,我有些高興,轉念一想,又問:“把我叫出來就只是這一句話?”
他好像愣住了,然後指尖漫上我的髮絲,輕聲道:“我好想再好好看看你。”
這個傻子,我就站在這兒啊,即便是晚上看不清楚,等到白日裡的任務結束,他一樣可以好好看我啊。
他輕柔地護住我的後腦,把我按在他的肩膀上。
仙柳大人,一定要假裝看不到啊。
我在心裡默默祈求,直到陸一函輕輕在我耳邊吐了一口氣息,用他那翠玉般的音色說道:
“我喜歡你。”
那一瞬間,我的整個世界都如同靜止了一般,沒有潺潺水聲,沒有微微風嘯,柳絮飛落地面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只有他向我額頭的吻是唯一的動景。
鼻尖微微有些酸,眼眶中似乎有淚珠想要落下來。我閉上眼睛,將雙臂籠在他腰上,再不想放開這個人。
生生世世都不想放開。
至於我是何時歸去的,已經想不起來,回過神來,小琉兒已經捏着一根紅簪,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聽說世上有一種漂亮的寶石名爲瑪瑙,與水晶相媲美,做成簪子最是好看。也是許多公子送給自己心上人的最佳選擇,尤其,是自己親手做的。”
我恍然間憶起那會兒他抱我的時候,確實輕輕把這簪子放在發間,我也感覺得到。
竟是他自己做的。
這簪子以金爲骨,又以紫色瑪瑙爲綴,去了金飾凡俗之氣,一朵紅如血的合歡花悄然開在簪尖,一如烈焰灼燒,又如寒涼白雪之中一點瑞紅,流光溢彩,嬌豔而不失凌冽,冷淡又生機乍現。
我按捺住心中的欣喜,漠然道:“他竟然還浪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
小琉兒掩面輕笑:“看這小巧精美的禮,我倒覺得一向從來不喜紅色的你,也很適合紅色了。你既然如此喜歡,倒不如送個回禮。”
我一臉訝異地看她,她今日竟沒有笑我嘴硬。
不過回禮一事,我確實沒有想到。
送什麼好呢?
我一共有五個寶貝,玉笛、夙茗匙、玉馗翎、水晶石鏈,還有藍沫。
有些已然毀了,有些留在袁琺。
我堂堂人族公主,竟然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十分慚愧啊。
想起那年父王生辰時,母后曾經爲他做了一件虎裘大氅,父王高興地穿上它出城慶賀,我看着一旁睡得鼾熟的藍沫鵝,突然有了主意。
藍沫的身軀猛地抖了抖,想必是做了什麼噩夢罷。
於是我從十果的姐姐處討了把剪刀,將藍沫腹部極漂亮的絨毛修剪了一部分,雖說整體看起來有些彆扭了,但是無傷大雅。
趁着藍沫沒有醒,我抱着絨毛團躡手躡腳去尋小琉兒。
從捻線到穿針,再到勾錯了行,再到勾錯花紋,折騰一個晚上,小琉兒也陪了我一整晚,小小蠟燭換了三根,天已漸亮,我才把這麼一個雪白雪白的小物件做好。
想必出了千時羣山,這錦囊會恢復成漂亮的紫金色吧,尤其是上邊那隻合歡花的紋路,一定會變成漂亮的紫色。
我開心地剪了自己的一縷髮絲,還將玉笛上的琉璃穗拆了幾根下來,化作柔軟的流蘇,與髮絲一同綁成一支結實的小辮子後,一齊放進去。
還好陸一函沒走,依舊在他歇息的地方單手撐着輕睡。
我悄悄溜到他面前,將錦囊掛在他脖子上,順便摸了摸他的臉頰。
正要離去,手腕突然被他握住。
他力氣太大,瞬間將我拉到咫尺之距的面前,我看到他惺忪的睡眼睜開,又看到他滿眼的溫柔景象。
“這…這是護身符,我做的,就像有藍沫隨身護衛你一樣,一路小心。”我輕輕掙開了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意。
他輕輕摸上錦囊,像是在細細品味一般。
“若是有一天能將你隨身攜帶,纔是一件美事。”他一雙魅惑的雙眼直勾勾盯着我,手指卻不肯對香囊放手。
“你若是有一天將我串起來掛在脖子上也不奇怪。”我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跟他說,順帶背對他以免暴露自己發燙的臉頰。
沒想到他竟環了我的腰身,輕輕在我耳邊說話:“你這話,可是在勾引我?”
我賭氣地將他推開:“少胡說八道了,你記住啊,這可是藍沫最漂亮的絨毛做的,一定要珍惜點。”
我突然想起爲做這個錦囊指尖戳得幾個血口,心中一陣疼痛,轉身跑開。待會兒啓程去靈猴族前,得讓小琉兒再允諾些止血的藥果纔好。
當我們終於到達據說是靈猴族最高大的樹村時,已經是清涼的傍晚。
日光紅彤彤地照在臉上我和小琉兒一身衣物都被照出了別樣的色彩。
我們小心翼翼地走進樹林,卻被一陣風吹開了斗篷,長髮隨即落下,我根本來不及掩蓋一下。
身旁經過的一隻白毛猴子立即轉身對着樹林中的街道大喊:“這是誰家的奴隸跑出來了?”
奴隸…指的是我?我長得像猴人族嗎?十果好像確實這麼說過。
這結果有些慘,在饕猴族那麼多天都沒有被其他人發現,到靈猴族第一天就被發現了,這也太慘了些。
管他三七二十一,逃了再說,被抓住一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於是我也轉身,拉着小琉兒拔腿就跑。
結果在拐角撞到一隻一身白衣的小猴子,他一邊坐在草叢裡揉着腦袋,一邊上下打量着我們。
我一邊哀聲道歉,一邊準備繼續逃亡。
那白衣小猴子竟站起來將狼狽不堪的我們二人溫婉一看,搖頭無可奈何道了一句:“去我家吧。”
今日惠風和暢,一定是因爲昨晚少吃了幾個果子,積了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