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着地域不同,北盟一片寒霜冬日景象,而千時饕猴族卻是一片春暖花開,看得我心花怒放,想要爬上去,尋一尋有沒有花花綠綠的果子。
從陶石山腳下,我們的靈力便開始被封存,爬到陶石山頂時就如同普通人一般了。
這次呢,我可是真的眼睜睜看着藍沫從一隻金黃色的飛凰逐漸褪色退毛成一隻純潔的大白鵝,他還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臉藏在彧琦的懷裡。
我撿起藍沫長而華麗的尾羽,想要收藏起來留給穎兒,結果那紫金色的尾羽碰到我指尖的瞬間便消散了,還惹得我一陣憂傷。
可爬上千時羣山外的環天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急衝衝地往上爬,不想籃外帶刺的藤條竟然如此厲害,剛碰觸就給我手心劃上一條血口子,暗紅的血液像春日的濛濛雨,緩慢而接連不斷地往外滲着。
這是個大問題,沒有靈力的我們該如何避開這些又紅又綠的尖刺。
然後,我就掉了下來,摔得有些痛,按道理來說,千時饕猴族的地磁結構與一般的族羣是不同的,我不應該往下掉,而應該順着藤蔓左右滑動纔對。
我正憂鬱地思考其中因果,陸一函便沉着臉,拔劍割了自己的袍子一角,拿着那截布料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亦把目光回敬給他,幾番僵持之下,我還是敗下陣去,不情願的挪到他身側,不情願地伸出手去。
唔。他這個袍子,因缺了一角變得獨一無二了。
“我覺得吧,這不是什麼大傷,包不包都無傷大雅。”我歪着腦袋往上尋他的目光。
他包着我的手,還認真地瞟了我一眼,說:“你還以爲自己有靈力保護嗎?這小傷要是碰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鐵定會變大傷的。”
我怯怯地縮回手捂住,他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卻止住了。
我擡頭一瞧,找食物和水的彧琦和珊瑚回來了。
“這陶石山周圍略有些貧瘠。”彧琦說着,目光有些閃爍。
我擡頭望了望茂盛的閃爍着異光的籃柄,又望了望她們手裡的水,略微沉思。
確實貧瘠,你看籃柄上果子長的太紅太鮮,都沒人摘,爛掉好些個呢。
陶石山、樾石山和伽石山等六座山等距簇立於天行山正東方向,山尖尖上托起半圓球形的巨大環天籃,籃以山石爲骨架,骨架外有嗜血藤蔓,中有雋秀青山,有輕甜泉水,太陽蒙上了一圈淡淡的彩色光暈,把我們這一行人的衣服通通映成了白色。
此處,環天籃的籃柄之處。
爲了爬進這個巨大無比的籃,我們喝了點清水稍作休息之後,便順着藤蔓左右搖晃來搖晃去,籃柄閃爍着異光的鮮果子給我十足的動力,但也實在是費了一番力氣的。
“這果子,我記得幼時吃過,味似山楂果,卻不敵其酸而更甜。”我饒有興致地指了指那鮮果子。
“你們可以理解爲,她除了吃,半分其他都記不得了。”陸一函輕描淡寫地說。
這我就不樂意了,我堂堂袁琺族大公主,怎容他如此詆譭?
我鄭重地偏過頭瞅他,他卻滿臉肅穆神情,手上測靈力的動作卻不曾停下。
我訕訕扭過頭,卻看見珊瑚那若隱若現飄到他身上的目光。
不痛快之餘,我也是理解的,當初,我也是這麼看基幸的,可如今…都說難得糊塗,可對於感情我一點都不想糊塗。
欠債終要還,情債也是。
“接下來,順着山藤爬進去嗎?”
“琦兒的霓裳綾只有靈力可以催斷,眼下爲避免與這青藤接觸,用它把我們得一個一個吊下去。你若不怕死,可以第一個下去。”
我陰沉沉地瞥了他一眼,去就去,我當然不怕。
雖然第一個下去,勒得肚子疼,落在軟乎乎的草地上,還是很舒服的。
不過,我倒沒注意彧琦的霓裳綾是何時修復的。
我正蹲下身子,拍一拍身上染的塵土,身側響起嗲嗲的聲音。
“你是從哪裡來的?”一隻小猴子,不對,一個奶娃娃,不對,一隻,奶猴子?
早就聽說饕猴族形似人族,卻又在特殊部位帶着猴族的絨毛,比人族要好看許多。
我當時還納悶,望着王宮裡的妖猴守衛,怎麼都沒辦法想象出來一張猴臉能有多好看。
可面前這隻,是真的可愛,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臉,頭頂懸空一顆小型心狀白丸子,帶着蓬鬆絨毛的猴尾項圈,深棕的小袍子正好露出一雙不安分的小腳丫,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將我一瞧,簡直想領一隻回去養着。
其實我還是覺得很奇怪,饕猴生來尾巴就打個圈掛脖子上這點,實在理解不了。
而且,這樣可愛的小猴子,怎會是傳說中那般殘忍無情的強盜種族呢?
“你是饕猴族的食司對不對?”我摸了摸它頭頂的絨毛,這麼萌的奶猴兒,實在看不出性別。
不過能穿通體草葉長袍的,也就只有專門管理食物的食司了。
我知道的這些,都是找嚴霍補功課補來的。
作爲活百科,他對六界無比熟悉,我自然會偶爾找他聊一聊,他還說我不然認他做師父,就怕陸一函會不樂意。
我的事情,與陸一函何干。
可能,他倆感情比較好,怕我插足吧。
我剛問了小猴子的名字,彧琦便落了下來,她掉下來的時候直接掛在了一棵結着紅色小圓果子的樹上,搖搖晃晃,一臉說不出的驚恐。
果然,她怕高…
“你快下來,我接着你。”
我盡全力將胳膊張開得大些,目測這個位置正好。
“嗯…”她還是在猶豫。
可巧的是,彧琦還沒落下來,珊瑚就掉了下來,一把將我砸暈了。
待我醒來,紅果子樹下,彧琦正拿着一片大葉子準備往我嘴裡灌水。
陸一函站在旁邊那棵樹下發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的準頭也忒差了。”見珊瑚還沒醒,我小聲向陸一函嘀咕道。
那隻十果小萌猴乖乖坐在我身邊,雙手合十,像是在祈禱。
“你爲我祈禱,不怕我是壞人嗎?”我問。
“我的肉吃了可以延年益壽,你見到我沒有想把我吃了,那你就是好人。”小猴子認真地笑着。
可我只是不知道這事情,這傻猴子,也太老實了點。
“你也沒有聽信外界傳言,將我當做強盜壞人,你一定是個單純的好姑娘。來即是客,四位姐姐來自外界,若是沒有去處,不如到我們饕猴族一聚?”說完又是一笑。
十果似乎跟陸一函十分不對付,直接略過他這個人,甚至不正眼瞧他。
看着陸大使者一臉吃癟的樣子,我樂了。
藍沫可能是最慘的一個,看到它蔫兒蔫兒地往地上一蹲,我既惋惜又無奈,只好抱在懷裡,捋一捋它滑膩的羽毛,被彧琦一臉羨慕地盯着。
“還是你來抱?”彧琦點了點頭,陸一函就把藍沫從我懷裡搶了出去,不客氣地塞給了彧琦。我正要上去揉一揉,看到小琉兒坐在一旁的草坪上,挽着十果的手,看戲似的壞笑。
十果作爲食司,定然住的是饕猴族極好的住所…
我是這麼想的,因爲饕猴組注重猴以食爲天,食司雖然都是長相精巧的小靈猴,但位同我們袁琺的大祭司,一人之下的尊貴,地位僅次於猴王族長。
可是眼前這破破爛爛的洞穴…還起了個名字叫做…漿果洞。
“紫衣姐姐你就跟我妹妹住籃子裡,藥姐姐你跟我姐姐住藤條,白衣姐姐住我的花園裡,紅衣姐姐你很像我孃親,所以就住我孃親的房間。”
我沒忍住:“那他呢?”
十果看了陸一函一眼,繼續說:“姐姐不用擔心,我會做好晚飯叫你們的。”然後拔起袖管,揚長而去。
有個問題藏在我心裡許久,終於有機會問了。
晚餐飯桌上,吃飽喝足後,我把藍沫抱在懷裡,企圖從它身上找到取出魂玉殄鼎的線索,它撲騰着翅膀,十分不樂意地向琦彧琦求救。
“怎麼辦?我是不知道怎麼把那幾個靈器拔出來了。”
一旁的陸一函發了會兒愣,對着信原橫平豎直地比劃了好一會兒,半分反應都沒有。
我這才知道,原來沒有靈力的時候這種施法的動作看起來竟然是如此地…難爲情啊。
“始料未及…”陸一函好像開始發愁了,眉頭皺得都能掛上一隻茶杯了,我瞧着我杯子裡的茉莉花開出了香味,隨後一飲而盡。
“不進來就找不到人,進來又打不開。所以,我們需要去找一找這裡的生靈幫忙。比如說…”我笑意在臉上漫開。
“猴人族。”小琉兒接上了話。
“猴人族在這片土地上一直都是低端奴隸,找他們幫忙?”珊瑚第一次插話。
“猴人族雖被稱爲猴人,實際上面貌體徵和人族三大族羣沒什麼區別,只因上古年間便被饕猴族奴役至此,再加上千百年來鮮有人族入此地管這等閒事,猴人族就一直如此。況且就算是袁琺族,不也有個地位的三六九等分。說來說去,礙不着我們的事,別計較太多罷。”陸一函說。
“那我們…”
“要是嚴霍在就好了,他一定把所有事情都調查清楚了。”我發了句牢騷,然後陸一函一拍桌子:“我有預感,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我是不是該懷疑一下這兩個人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就通?
直覺歸直覺,如果讓靈猴族和饕猴族知道了我們的來意,那日後想去猴人族調查,或許就會難上加難,先去猴人族弄清楚有沒有靈石使者反倒是最重要的了。
畢竟,猴人族要是真出了一個靈石使者,那可是闔族翻身的好機會,他們的主人自然是不樂意的。
既然陸一函這麼不受饕猴食司的待見,我們就愉快的決定了:由他代替我們偷偷去尋找。
“行嗎?”我歪着頭問陸一函。
他正低着頭專心致志地喝茶,聽到我的話,猛地擡起頭,那眼神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別的地方,耽擱了片刻,終於向我點了頭。
他好像,有什麼心事。
我本來想問一問的,可是深夜從睡籃醒來,遠遠看着他在廳堂靜坐的背影,我便猶豫了。
他也需要空間。
用來裝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次日醒來,日光甚好,這樣的光線下去打探一下兩個猴族的消息再合適不過了,小猴子很熱情地爲我們每個女孩子準備了色彩斑斕的樹葉編制的衣物,每件都輕滑入手。
我想起了藍沫的羽衣,也是這般輕柔舒爽,我順勢摸了摸一旁啃紅果子的藍沫鵝的腦袋,它很不開心似的擡頭看了兩眼,又唉聲嘆氣似的輕輕搖頭,繼續啃果子。
我問:“這紅果子,能隨便吃嗎?”
食司很開心地回話:“能的,姐姐你要嘗一嘗嗎?”
不不不,我其實只是怕藍沫這樣吃下去會出問題。
“其實,不瞞幾位姐姐,這紅蕃果是我們饕猴族此次與靈猴族比賽的項目。”小猴子一臉無可奈何,拎起一枚紅蕃果用它那銀鈴般的音色深情款款地道來:
“早在月琅公主將魔族封印之前幾千年,千時羣山的猴族就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百年舉辦一次以鮮果定猴王的比賽,饕猴族和靈猴族誰家種的果子更加鮮美可口,得到的猴族生靈的杈把果越多,誰家就能在接下來的一百年內統領千時羣山。眼下評選日期將近,可兩族得到的上天賜予的杈把果數目相同,所幸主持賽典的妖族長老還未來到,眼下也就多了些積攢杈把果的時間。”
“那,你所說的這個上天賜予的杈把果,是怎麼來的?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十果一臉天真無邪:“對啊,每隻猴頭頂都會有一顆,成年之時,上天自然降下的。族訓說,這便是上天贈與我們選出最佳猴族的憑證。”
小猴子得意地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白色心形的物什,又順手捋了捋項圈上的絨毛。
十果他,剛成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