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二次腆着臉向他求婚。
因爲我不想和他之間相愛一場卻毫無結果。
如青萍之末,無疾而終。
“你知道我是不會答應你的。”他說。
我說:“我不管,我就要嫁給你。”
他說:“別鬧了。”
我說:“我就是想嫁給你,哪怕只能做一天你的妻子,我都甘願。”
他卻笑了,說:“你覺得在你戶口本上那一頁出現‘喪偶’兩個字是很好玩的事嗎?”
我愣住了,他說:“別傻了。”
“我很快就會成爲你的過去。而在我離去之後,你會擁有你新的人生,遇上,對的人。有一天,你會知道,你的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他放開我,起身離去。
意料之中的結果。
我仍在長椅上坐着,一個人卻從後面走來,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感慨了一聲:“真是讓人感動啊!”
是六月飛雪。
及肩長髮被他一攏束在腦後,身穿一件連帽藍色運動衫,像是剛剛跑完步回來。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我問。
他奇怪道:“我住這裡,爲什麼不可能在這裡。”
我說:“爲什麼你剛好會出現在這裡。”
他說:“啊,路過,路過。”
我起身,冷冷的說:“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他說:“這沒什麼的,當時,我向她求婚的時候也被她拒了呢,我求了三次,事不過三,後來,我就沒求了。”
他伸手從脖子裡翻出一條項鍊,我這才發現上面居然掛着的是一枚戒指,他拈起那枚戒指,盯着它,學着他前女友的口氣說“阿星啊,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你的戒指,我還是下輩子再戴吧……”說完就自己笑了起來,“見鬼,鬼知道下輩子還見不見得到呢,這輩子都不願意還,還要拖到下輩子。女人啊,真是狠心的動物呢……”
也是,賣了房爲他女朋友治病,傾家蕩產,最後還是一生孑然,落得個只能在醫院天台上搭帳篷,風餐露宿的下場。
我問:“那你後悔麼?”
他聳聳肩說:“這有什麼好後悔的?要是重來一遍,我依舊會選擇那麼做的。”
“夠man。”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一瞬間就對六月飛雪肅然起敬。
他笑着說:“你才發現?”
蟬聲越來越稀疏。這個夏天過去的時候,六萬塊換血的頻率從開始的三個月一次,到一個月一次,再到現在的一週一次,皮膚下的色素沉積越來越明顯,連他自己都已有察覺。
他的性格開始越來越孤僻,沉默寡言,老是喜歡一個人待在病房裡,誰來了都不願意見,我便默默的站着他的病房門口,透着探視玻璃悄悄的看他,或者等他睡着了再進去,
有一天,我推開他病房門的時候看見他手背上的輸液管被拔了下來,而他坐在牀頭拿着一條BB霜往手背上擠着,用很大的力氣塗抹,然後再擠,發現還是無法掩蓋掉,最後賭氣的把BB霜一甩,扔出了老遠。伸手一揮,把茶几上的東西都盡數掃落在地。
茶几上的玻璃花瓶碎了,裡面的黃色香檳玫瑰和玻璃碎片一起散落一地,他瞥見地上的碎片,忽然動了念,我看他緩緩的彎腰撿起一片,盯着自己的手腕子,忽然,右手一動,鋒利的玻璃就要劃破他左手的動脈。
“不要!”我立刻推開門衝進去,一把搶過他手上的碎玻璃,扔在地上,對他低吼道:“你在幹什麼?!”
“不要管我,你走吧!”他的眼睛紅通通的,說:“你走吧,我很快就會變成怪物的,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變成那個樣子,你走,你走吧!”
“我不走!”把他摟進懷裡,他一把把我推開,低吼道:“你走開!”
我再次上前,又再次被他推開。
我的指尖滲着血,很疼。“我就是不走!”我倔強的,上前又緊緊的摟住他,任他怎麼掙都掙不開,對他說,“沒事的子陌,不要緊,不要害怕,我會陪着你的,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你變成什麼樣都沒關係。”
他仍是用力的想要掙開我,哽咽着說:“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反正早晚要死,我這樣苟延殘喘,到底還有什麼意思?!不如現在一了百了,還不用最後死得那麼難看!”
我說:“不,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英俊帥氣的桑子陌,是驚爲天人的花仙。你是,你永遠都是!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裡都不會改變。”我摟着他,去吻他的額頭和臉頰,試圖讓他平靜下來,他卻掰開我的胳膊把我猛地一推,“不,我不是!馬上就不是了,很快,我就會變成一個醜八怪!”
我被他這麼一推,重重的摔到在了地上,忽然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地上的碎玻璃扎進肉裡,我伸手一摸,摸到一片粘稠,雪白的裙子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了。
我疼得緊緊蹙起了眉,六萬塊頓時就慌了,立刻過來扶我,喊着:“莎莎,莎莎!”
我感覺到眼冒金星,覺得自己要痛得暈過去了,六萬塊把我放在牀上,然我趴着,摁響了牀頭的警鈴。
很快有護士奔跑過來,看到這情形都登時一愣,六萬塊說:“都愣在那裡幹嘛,她受傷了,還不趕緊幫她處理傷口!”
那些護士這才慌忙過來處理,有人迅速推來一張牀,把我轉移到別的病房裡。
手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來取出我身上的碎玻璃,和對傷口的縫合。那些傷口都在大腿和屁股上,說出去都會讓人恥笑,現在真的能體會到屁股開花是個什麼境界了。
其實,醫生在給我打麻藥的時候,我一直在思考着一個問題:我特麼究竟是個什麼體質!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啊?
思前想後,身邊的人一旦有什麼危險,只要出現阻攔,倒黴的肯定是我,原先白藍跟情敵打架,最後被人一酒瓶子爆頭的是我,接着白藍被車撞,最後差點被撞成殘廢的也是我,再是,現在有人要自殺,自殺的人毫髮無損,我卻成成國家一級傷殘了?
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終於縫合完了,手術燈關閉,醫生手捏繡花針,端詳着我的屁股,對自己的作品非常的滿意,我有種不好的感覺,覺得他藉機在我屁股上繡了一個hello-kitty。
腦子裡迷迷糊糊的,應該是麻藥還沒過去,我趴在牀上被人從手術室推了出去,進了一間普通病房,一陣睏意襲來,我打了個哈欠,眯上眼就睡了。
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六萬塊站在我旁邊,掀起了蓋在我身上的紗布。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要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