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光洙一直坐在走廊裡,差不多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六萬塊的輸血終於完成了,門開的時候,我迅速躲了起來。()
我看見六萬塊疲憊的從病房裡走出,臉色很是蒼白。
張醫師和他一起走出來,對光洙說:“我還是那些話,你們別嫌我嘮叨,一定要看着他,注意飲食,忌菸,忌酒,忌辛辣食物,忌海鮮,不要讓他的情緒受到刺激,做到起居有時,心情舒暢……”
光洙扶着六萬塊連連點頭:“好的,謝謝醫師,我們會注意的,辛苦了。”
“我們回去吧。”六萬塊對光洙說。
“好的,少爺我送你。”光洙攙着六萬塊下了樓梯。
看着二人走遠,我算是鬆了一口氣,看來,六萬塊的輸血進行得還算挺順利的。
回到家之後已經暮色四合了,六萬塊比我早一些到,我聽見樓下有吉他聲傳出,旋律很悲傷。
我能明白此時六萬塊的心境,因爲他的痛苦,我亦感同身受着。
手機一震,是一條信息,光洙的。
“到家了?”
我回:“嗯。”
“方便接電話嗎?”
我立即把電話打了過去:“喂,吳秘書。”
他的語氣很沉穩,說:“杜小姐,冒昧了。”
我說:“沒事,有什麼事你說吧。”
他說:“今天看到少爺的狀況,說實話我很擔心,我知道有些話不應該說,但是,爲了少爺,我還是想跟你打這個電話。”
我說:“你說吧。”
“少爺是從來不抽菸的,可是今天在路上,我居然看見他開始抽菸了……”
我一驚:“你說什麼?”
他說:“當時就被我阻止了,醫生說過,他的病是不能抽菸的,可是他身上帶着煙,我怕我不在的時候,他又會控制不住自己,香菸染上了是有癮的,這樣一定會加重他的病情。”
我頓時憂慮不已,脫口而出:“那怎麼辦啊!”
他那邊頓了頓說:“能管住少爺的,也只有你了,你和他住得那麼近,也是最容易管到他的。”
“我……”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又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今天,在路上,只要我一跟少爺提起你,就被他打斷了……今天我很明顯的感覺到少爺的體質和精神都差了很多,今天你能來看少爺,能和我在外面等那麼久,說明還是在乎少爺的,我想問,你既然那麼在乎少爺,爲什麼要讓他這麼難過?”
他的語氣很平靜,語速也很慢,說這句話不是指責,只是真的困惑不解。
我說:“其實,我們已經分手了。”
光洙感覺很驚訝,“什麼?分手了!”
他說:“我想你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吧,我覺得誤會還是應該早一點說開,沒有什麼事情是說不開的。就算你們分手了,你們的婚約還在,你既然是他未婚的妻子,就應該照看好他,”
我深吸一口氣說:“有些事情,是說不清的。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不能說,但是我必須這麼做。對不起,我沒辦法跟你解釋這件事情。你對子陌的心意我能明白,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會盡力照看好他的。”
他嘆了口氣說:“事已至此,我就不再說什麼,只能說一句,拜脫了。少爺的心情對他的病情影響很大,我希望,你能儘量讓少爺開心一點吧。謝謝你,再見。”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打完這個電話,我怔忡了許久,我該怎麼辦呢?我又能怎麼辦呢?
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底下的吉他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好像正從這邊駛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救護車駛入小區,停在了樓下,我衝到陽臺上,看見底下的鐵門已經被打開了,救護車開到了院子裡。
場面很混亂,醫護人員在院子裡穿梭,救護車頂上的燈不停在轉着。
“子陌,子陌!”我飛速的跑到了樓下,看見子陌已經被人用擔架從裡面擡出來了,藉着路燈,我看見他雙目緊閉,渾身在不停的抽搐着。
“子陌!”我尖叫一聲,正要上前,被黑框一把推在了地上,他衝我吼道:“子陌這樣都是你害的,你給我離他遠一點!”
我被推得跌坐在地上,看着六萬塊迅速被擡上了救護車,車門關上,樓下幾個小赤佬上了車,救護車呼嘯着揚長而去。
“子陌,子陌!”我立刻追了上去,追出小區門口攔出租,攔到一輛就立馬上去,急急道:“綠城人民醫院,綠城人民醫院,快!”
司機一腳油門就把車開得飛快,我坐在車上不停的發着抖,眼淚抑制不住的流着,心臟砰砰跳得很快,內心是從未有過的慌亂。我在心裡一直默唸着,“你不要嚇我,你一定不要有事啊,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許久,我稍微冷靜下來才發現出來的太急,居然是光着腳一路跑到了小區門口,身上穿着單薄的睡衣睡褲,沒帶手機,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我翻遍全身才翻到脖子上一條白金項鍊,車停在醫院門口的時候,我摘下來匆匆往司機手裡一塞:“這是cartier的白金項鍊,買來時一萬多,抵這次的車錢。”
說完,我就往醫院裡面跑,那個司機不信,拿着我的項鍊在那罵罵咧咧,“一條破項鍊就打發我了?沒錢你不要坐車啊,神經病!”
我什麼都顧不上了,盲目的在醫院裡跑着,這纔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六萬塊在哪個房間,忽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扭頭一看,看見光洙站在我後面,看見他,我總算是鬆了口氣,立刻朝他跑去,抓着他急急問道:“你知道子陌現在在哪裡嗎?他的情況怎麼樣了?帶我過去,快帶我過去!”
“我也是剛接到消息的,現在在三樓,正在搶救中。”
“好。”我立即往電梯那邊跑,他喊住我,“等等。”
我愣了愣,他脫下他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道:“子陌的爸媽也在來,你這樣?”
我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還有那雙赤着的腳,這才發現來往的人都用怪異的眼光看着我。
他從他的口袋裡翻出一條手絹,擦了擦我的臉說:“臉都哭花了,你先等一會兒吧,我去給你買雙拖鞋。”
站在醫院大廳等待的時光是我這一生中最漫長的時光。子陌還在樓上搶救,我一點都不知道他的情況。腳踩在醫院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個人。腦子一片空白,看着周圍人來往。
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光洙拿了雙粉色的拖鞋朝我跑來,讓我換上。我穿上鞋,急急的問道:“下午不是才輸過血麼,怎麼這會又會擡進醫院裡搶救?”
他說:“是酒精中毒,從而引發的心力衰竭。”
“什麼?”我頓時大驚。
光洙說:“少爺沒有聽醫囑,大概是心情鬱悶,喝酒了。他的室友聽見吉他倒地的聲音才發現不對,到他房間的時候他已經昏倒了。”
“怎麼會這麼傻,他怎麼會這麼傻!”我氣得胸口裡堵得晃,像被人撕裂了一樣。
想起方纔黑框那麼氣沖沖的把我推在地上的樣子,我就覺得懊悔不已,“都是我,都是我害的……不是我,子陌的心情不會那麼差,不會去抽菸,更不會去碰酒,因爲我,他才變得那麼頹廢,都是我!”
在電梯上的時候,我不停的在數落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光洙輕輕拍了拍我,安慰道:“杜小姐,你不必那麼自責,這和少爺患病本身也有關係,得了這樣的病,身體難受,難免會心情抑鬱……”
我們到三樓的時候,發現搶救室外的走廊裡,底下的幾個小赤佬都在,看見我都狠狠的瞪着我,子陌的爸媽也在,麗姐把臉埋在他爸的懷裡,不停的抹着眼淚,看着我,喊了一聲:“莎莎!”
“阿姨!”我立刻上前,詢問道:“子陌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麗姐搖了搖頭,說:“送去搶救的時候,已經在做心肺復甦了……”她用淚眼迷濛的眼睛看着我問:“你和子陌是住在一起的,你告訴我,子陌怎麼會忽然喝酒,他怎麼會去沾酒?”
我只有搖着頭,一遍一遍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他。”
她盯着我說:“聽說,你和子陌分手了,是不是,嗯?你當初,是怎麼跟我保證的?虧我還這麼相信你,把你當成我的準兒媳婦,這才過了多久?你爲什麼要和子陌分手?你說呀!”
“對不起,對不起……”眼淚又涌了出來,我發現我現在除了能說這三個字,什麼都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年輕人,難免有些小打小鬧,我們當初談戀愛的時候也總吵架的,就別爲難人家小姑娘了。”桑叔叔開口說道。
“可是,可是我們的子陌……”麗姐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了。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急救室的門一拉開,一有醫生走出來,我們就圍上去詢問情況,得到的答案都是還在搶救中。我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頹然的滑下來,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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