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時候城外已經積壓了一大堆的雪。白白的如同棉絮樣的東西堆積在那連綿不絕看不到頭的階梯上,讓道路跟那皚皚的雪松融爲一處,只有偶爾一兩株枯草從雪堆下鑽了出來,小心的看看外面的世界。偶爾有松枝受不住積雪的壓迫,一個下沉,噗簌簌的雪塊落了一地,沒多久就跟原來的白色分辨不清了。
遠處慢慢走來一大一小兩個笨重移動的深色團影。大的那團頭頂帶着肥大的圓形毛氈帽,披着深藍色毛披風,在款式上一看就知道是一名女子。旁邊那個小的團影這個人被同色的連帽披風給兜得嚴實,隨着跑動可以看到下襬不時出現的小小鹿皮靴子,上面用淺色針線繡着繁瑣長命鎖圖樣,一看就是在家中得寵非常的子弟。
那小團影跑了一段停了下來,等得後面的人跟到眼前就又跑一段,遇到分岔路口他也可以快速的選擇後接着跑,顯然來這裡已經不是一回兩回。
後面那女子高聲喊了一句:“出汗了沒?”
前面那孩子用更高的聲音回:“都汗溼了,黏黏的。”說罷就要把連帽給摘下來。
女子再快步走了過去,稍稍給他整理一下:“別摘,等下進了風傷風還是好不了。”
小孩子不得願咕嚕了幾聲還是聽話的停了手,女子又將吹散的髮絲給他順好:“等下到了之後讓寺廟的姑子給你燒水再洗洗,換了衣裳,再去給菩薩磕幾個頭,病就全就好了。”
“你說過菩薩是治不好人的病痛的。”
女子緩緩一笑:“治病倒是其次,來了寺廟肯定還是要拜拜菩薩,讓她保佑你平平安安。”
小孩兒高興的跳了起來:“那可以許願不?”
“你想許什麼願望?”
“讓你早點嫁人。”
‘嘭’的一聲,因爲隔着帽子,聲音不大,小娃兒帶點委屈:“你嫁了人我纔有爹啊!去了學堂也就沒人可以欺負我了。”
“你不欺負人夫子就要謝天謝地了,跟你有爹沒爹扯不上關係。”
“那下次還有人問我是誰的兒子,我怎麼說?”
“就說你是觀音菩薩坐下童子,下凡來體驗人生的。你是菩薩的兒子。”
“那菩薩是男子還是女子?”
“菩薩有好多呢,男子女子都有。”
“那我是男子還是女子?”
“你現在是男子,等昇天了你想要是男是女都隨便你自己。”
這個答案小娃兒很滿意,再走得幾步擡頭一看,就叫道:“到了到了。”
遠遠的也正好看到幾個穿着灰色衣裳的尼姑等在門口,看到倆人就急忙忙跑了下來。
“可算是等到了,這麼大雪的就怕你們在路上出了事兒。”
這話說得不吉利,另外一個年齡大的又補了一句:“住持請早就給卜了一卦,說讓這個時辰一定會到,這不,總算是來了。冷吧,快進去,房間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來的兩人一徑笑着,讓衆人擁着進到寺裡,女子一路問住持還好吧!當然是好。又問糧食還夠吧!當然是夠的,大夥們還謝她大冬天派人送了被褥來,這樣拉拉雜雜的消失在門裡,等到最後的人笨重的將寺門又關好,沿路過來的風景就顯得安靜了許多,襯托這門上‘感業寺’幾個大字有股孤高的味道。
等一切人等都安定了下來,那小娃兒也沐浴更衣完,與同來的女子各自換了衣裳,在住持的陪同下拜了一廟的菩薩大佛,這才擠在一個屋子裡面捧着熱乎乎的茶,圍着火炕拉起了家常。
女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一看也是新衣,深藍色的緞料沒有一點花色,胸口袖口下襬都露出好看的黑色皮毛,腰帶也是黑色皮毛的在高腰處繫了一圈,餘下的折個花結一路從正胸口垂到膝蓋,細看之下才發現毛色裡面似乎還有銀色的緞線繡成的白梅,隱隱約約的硬是給樸素的衣裳添了華貴和端莊。
一邊的住持道:“今年的衣裳是新來的明空縫製的,你看中意不?”
辛小縵滿足的笑道:“好繡工,好手藝,真是一份大禮了,住持一定要替我謝謝明空師傅。”
住持笑道:“施主喜歡就好。寺裡得你幫助良多,每年也只得送這麼一件禮,你不嫌棄則是大家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