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口風一向很緊,而且死人往往老實本分,就算生前關係再鐵的兄弟,他也不會去通知有敵人來了,自己被殺了,或玩什麼詐降、絕地反擊之類的把戲。
因此,殺人要比抓人簡單的多。
因此,陳燃的一道命令彷彿揭去了惡靈頭上最後的那張符印,NT的作戰人員們終於可以痛快淋漓的詮釋‘殺人不放火’這五個字了。
針對7號基地的攻勢突然變得剛猛凌厲,由李珂和張振帶頭,特種兵們搭乘瓦斯罐車剛一抵達基地就如水銀瀉地般屠刀高舉、四面出擊。
持兵者、殺!軍裝者、殺!不降者、殺!
猶如一頭頭會隱形的魔鬼,身爲戰鬥機器的特種兵們早已沒了負罪感。婦孺老弱,只要符合殺戮標準,絕對一視同仁!而且殺起來即快且狠,兇殘的讓活着的人連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來。
以暴制暴,殺一儆百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的時尚是殺一百、儆一百,對於短期統治來說,高壓恐怖往往比什麼仁者之道、王者之道更迅捷、更見效。陳燃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毫不猶豫的下達屠殺令,NT部隊的士官、士兵們同樣很有心得,所以動起手來絲毫不手軟。
“趴下,雙手交疊放在頭上!”
“給你2秒時間,讓我看到你的雙手超過頭頂。”
“按我的吩咐做,最好不要給我殺掉你的理由!”這些文明用語,是礦工們纔有的待遇。
嗤!戰刀斬過,沙!鮮血噴涌!嗵!屍身栽倒或人頭落地,這是武裝分子、或,有可能是武裝分子的人的下場。
哎……瀕死的受襲者最多隻能不甘的發出半聲慘叫,另外半聲已經隨着生機飛逝而去。這樣的存在,在7號基地已死去的人、正在死去的人和將要死去的人裡,算是比較幸運的。最起碼,他們還能稍稍表達下自己的情緒,更多的,只能用流血的聲音、栽到的聲音、以及身體失控抽搐時的聲音來體現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留戀或訣別。
暗殺行刺、近戰搏擊,特勤四課出身的軍人們從來沒有服過誰,他們身上揹着的、有別於普通特種兵的、名爲‘死鐮’的戰刀就是最佳的、榮耀與武勇的證明,當初‘死神’的名號也是靠此得來的。但今天,他們不得不服兩個人,他們的指揮官李珂和張振,實在是生猛的有些過分。
拎着把一米五長、巴掌寬、一指厚長柄大號蟲刺戰刀的張振、斬殺之勢猶如海洋深處飛卷翻騰的怒浪狂濤,不管敵方穿沒穿裝甲服,也不管是躲在桌後,還是藏進櫃裡,暴喝聲中,光芒如驚虹似匹練飛掃劈斬,一刀兩斷,從無例外。
某個機靈的敵機師鑽進了巨型機器人,結果還未啓動機器人,便被張振臨空躍起的一刀,從側面將整個駕艙艙頭都斬切了下來,切口之齊整,猶如機牀裁剪,而那機師的一張臉、兩條腿同樣被齊齊的切了下來,看到這一幕的人,一個勁地吸涼氣,便是涮鍋子、片羊肉卷,怕也沒有這般舉重若輕、筆直到毫釐不差的!
還有一個穿着裝甲服的尉官,眼見他的9個屬下在10秒內被一把在空中翻飛舞動的染血屠刀斬殺殆盡,發了瘋般呼嚎着撲至一貨倉內,狂摁貨倉門的控制鈕,結果門倒是合上了,他卻沒能救到自己。咄的一聲,張振的刀穿透了5CM厚度的合金板,再穿透他的裝甲服、身體,刀尖從該尉官的前胸透出,將其活活釘死在門上……
如果說張振算的上戰神下凡、一路摧枯拉朽、悍不可擋的話,李珂則是真正的死神降臨,在人們的眼中,她的能力已經不能用強大來描述,只能說恐怖!往往是門一開,一道黑影帶着狂風過境般的銳嘯一卷,然後屋內的人全部定格,數秒之後,人頭紛紛落地,頸間血肉焦糊,屍身即時倒地,仍在抽搐戰慄,而此刻,另一扇門已經被打開!
沒有人能看清速度全開的李珂的動作,她彷彿是隨光流動的影,瞬息便可千里,又彷彿極地峭崖上懸掛的冰,鋒利無匹。腳步輕盈若飛絮,行蹤飄忽似流雲,用堪比嚴冬的凜冽殺意,奏響來自幽冥的招魂之曲,暗炎劍燃燒着熊熊的黑火,嘯出淒厲的銳響,陪伴着它的主人,一路看溫熱、鮮麗、嫣紅的血花綻放,一路散播死亡……
千里之外,目光湛湛、隨着李珂的視野,看愕然、看驚異、看恐懼、看絕望、看一副副人死前的眼神、表情,陳燃漸漸翹起嘴角,自嘲的笑笑,“人的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還不到半年,殺戮已經無法在我心中蕩起半點波瀾。曾許諾,帶着周漪、李珂一起離開殺戮的世界,一起回到現實。可如今我在想,就算回去,我們還能融入那個世界麼?”
擡起臂,陳燃看着自己寬大仿絲衣袖中探出的、一雙血跡隱然的枯手,皮已薄如蟬翼、血管亦然。從兩天前開始,他的身體再度惡化,脫水、皮下出血、渾身疼痛,現在體重已不足45KG,偏偏精神頭出奇的好,二十四小時眸光雪亮,只能一秒一秒的忍受着身體、精神上的雙重摺磨。
“這雙手!習慣了緊握武器,也沾了太多的鮮血!”陳燃在輕嘆,“我的思想,同樣習慣了用殺伐這種最直接的方式排除異己。”指了指顯示器上李珂的視野傳回的圖像,“看看李珂,僅僅是因爲我的一個命令才如此瘋狂麼?殺戮,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爲釋放壓力的最好方法。”
“我們都一樣,這就是所謂的強者。強大的同時也受到詛咒,人到哪裡,鮮血和殺戮也跟隨到哪裡。”
舔舔乾裂的嘴脣,陳燃繼續道:“回到那個世界,忍受躺在手術檯上被人研究或是不公加身仍甘之如飴、不加反抗,一次兩次、心情好時,也許能做到,然後呢?然後當然是出手,然後就是結仇,然後矛盾會升級,對方不付出血的教訓,恐難罷手。直到終於認清了你的厲害,而那時,在別人眼裡,你也成了怪物。想要的平淡和普通在哪裡?換個地方,情況亦然。已經是狼,又留戀羊的生活,卻絕不是不吃肉光啃草那麼簡單!”
“我們回不去了,心永遠留在了這裡,回不去了!”陳燃低沉的嗓音迴盪在僅有露娜相陪的空曠大廳中,顯得有些蒼涼、落寞、不捨、又帶着某種決絕。
‘歸鄉’的願望曾是活着的動力,曾是最美好的希冀。時光荏苒流轉之後才發現,它不過是一個易碎的肥皂泡,不過是個許諾給自己的謊言。今天,輕輕的戳碎它,似乎是陳燃告別過去的一種宣言,不再留戀,不再做夢!
“那,你認爲,你的未來,或者說,我們的未來,應該是什麼樣的呢?”璐娜問陳燃,注視他的眸光中仍是那慣有的溫柔。
陳燃緩緩地轉過頭,對上璐娜的目光,在那深邃的眼神中,璐娜讀到了一絲欣賞、一絲關注、一絲情意。
“似乎,你早已等這一天,早已想到了會有這一天?”陳燃問的並不是問題本身,而是問題背後的原因。
“我和你們不同,你們希望回到的那個世界,沒有真正屬於我的家。”璐娜的聲音很輕,可惜並不能掩飾話語中的沉重。微微地笑了下,“從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說過,我們是一類人,寧肯見到一個殘忍的真相,也不願被幸福的虛幻束縛。”
嘴角彎起一個小小弧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簡單’,人生……”後半句沒了聲息,陳燃似乎又陷入某種紊亂思緒的漩渦當中,從其閃爍的凌亂目光中就能瞭解一二。這樣的情況已不是第一次發生,病症正是從早期的不經意間走神衍化而成的。
關掉音效設備,璐娜連呼吸都儘量減緩,生怕打擾到陳燃。她知道,陳燃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一個把持不住,很有可能完全失去自我。但,沒人幫得了他,一次次,都要靠他自己硬撐過來。這也是張振、李珂他們爲什麼剛錯過惡劣的天候期、就急着攻打7號礦業基地的原因。
薩爾那加人曾利用凱達琳水晶所蘊藏轉化的特殊能量加速他們的基因實驗。NT現在需要大量的此種能源來催生主孵化基地的早日落成,陳燃的身體已經衰竭到崩潰的邊緣,誰也不知道在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下,他還能堅持多久。
好一會兒,陳燃再一次壓下了紛亂的思緒,佈滿血絲的臉上一片青灰,嘴脣微顫的道:“呵呵,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適合成爲無情人,現在的我恐怕就要算一個了。開心、悲傷、憤怒還是憎恨,每一個微小的情緒激盪都可能在思維中製造火源扔進油庫般的災難,以後我的代號乾脆叫‘零度’好了。”
“你的狀態實在已不適合再操勞!”璐娜擔憂的蹙着眉。
“可我根本無法休息,總不成以數綿羊破一億大關爲己任吧?”
“還有心情說笑,大家都擔心的不得了,就你自己不上心!”
“放心,只是單純的忍受問題,處理這類折磨是我的強項。答應你們的事還沒做到,我不會輕易死去的。”這一刻,陳燃的目光沉穩而堅定。
衝陳燃溫柔的笑笑,璐娜道:“說不過你。對了,我們的未來,你是如何規劃的?”
“嘟!嘟!”淒厲的警笛聲突然響徹NT基地。
和陳燃對視了一眼,璐娜的神情變的嚴肅:“果然如你所料,Protoss的這支部隊還是沒忍住。要一起去作戰室嗎?”
陳燃看着監控衛星傳回的神族部隊推進的影像訊息,淡淡地道:“我在這裡就可以,NT的參謀官們恐怕並不想知道他們的長官是個精通巫術的神棍。”
一身筆挺軍裝的璐娜再未多言,起身、立正、敬禮、然後離去。戰時,這樣軍人式的作風,璐娜做的最好、也非常習慣,也許是跟她來自一個嚴謹刻板的民族有關。
“不知道這支Protoss部隊的肅清運動搞的怎麼樣了,也許還欠些火候。”陳燃的眼眸中,熔岩般的殷紅色又濃了幾分。
就在十幾天前、NT的搭載艦在宇宙航行、第一次遭遇Protoss進攻時,陳燃就使用了一種新的魔法——精神傀儡術。這是一種非常詭異的術,它的施用基點有兩個,一,假如受術者有精神力修爲,會讓法術成功率從15%提到75%以上,且能力越高,成功控制後所能發揮的實力越接近本人。二,有精神力修爲的受術者會給施術造成危害,主要體現在消耗施術者精神力和反噬概率大增上,受術者能力越高,對施術者的魔力消耗越劇烈,同時反噬的可能性越大。
精神力天賦強大的神民無疑是最好的受術對像,而存在的風險對陳燃來說也算不得什麼,他的精神力滿漲的有種要爆炸的衝動,同時心神之堅定的連腦海中記憶的無數信息所形成的思維風暴都奈何不了他,又怎會將來自神民的那點精神力反噬放在眼裡。
那次戰空戰,在神族戰機接近搭載艦攻擊的瞬息之間,陳燃連連施術,將駕駛員控制。神族的戰機駕駛很複雜,除了手動操作,還要用精神力輔助,陳燃不會,但他可以操縱傀儡自我破壞、自我毀滅,在那次戰鬥中,這樣自毀的戰機有9架。
神民最大的特色是心靈鏈接,神民的思想就如同一張大網上的各個點,每個神民的思想都是對其他成員開放的,正是依靠這樣的方法,神民們避免了仇恨、猜忌等負面情緒的滋生,避免了重蹈祖先毀滅自己種族的覆轍。
利用冒險者那獨特的、凌駕於這個世界之上、等同於超然狀態時獲得的資料,陳燃使用精神傀儡術控制那些神族戰士時,在那張思想的‘魔網’中留下了“《卡拉聖典》所傳承的心靈鏈接理論是神族走向毀滅的根源。心靈鏈接的未來就是毀滅所有神族個體的自我,成爲Zerg主宰那樣的單一智慧操縱無數傀儡的結局。自我萬歲!自由萬歲!”這樣的信息。
神族自母星Aiur毀滅,民衆和部隊主力撤至暗影聖堂武士的駐星Shakuras後,日子並不好過。戰爭的災難讓神族文化和社會結構幾乎分裂退化到了早期的部落狀態。最大的問題是同信奉個人自由、拒絕使用心靈鏈接的暗影聖堂的零距離接觸,使得神族主社會體系構建的根本——昇華之道,也叫卡拉,受到很大程度的損害和衰弱,甚至出現了‘自由戰士’這樣既不信奉卡拉,也不講求達烏精神的好戰極端分子。
陳燃的做法,正是以‘自由戰士’的名義給這支神族作戰部隊製造混亂。相信當他們發現自己的戰友當中居然存在此類極端自由主義者時,臉色一定非常難看。
果然,當時就在神族部隊中引起了騷亂,甚至影響了一線戰鬥。這樣,NT才得以從敵人兇猛的攻勢中逃脫,迫降在刀鋒山盆地。否則,NT軍慌亂迎戰的十幾架戰機,又怎能擋得住素來以強悍著稱的神族戰機大隊百多架戰機的突襲。
部隊內部出現潛伏的極端主義者、臨戰起異的事,給誰遇上也不能置之不理,畢竟陳燃留的那條信息包含了諸如卡拉聖典以及曾經的暗影聖堂宣言等太多重要信息,這些信息就是當代的普通神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絕對屬於未曾泄露出去的種族秘辛,所以,他們根本沒有想到真正的肇事者不是神民的一員。
自那次追擊之後,神族除派了無人偵查器外,消停了十一日,所以陳燃才自語,那些傢伙是肅清運動搞的怎麼樣了,內部不穩的情況下,居然還有精力發動戰役,是不是上次那把火燒的還不夠猛烈?
這次,既然神族敢來,陳燃準備下點猛料,再演一處陣前叛亂,或者說自由革命的戲,倒要看看神民的這支部隊有多麼的堅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