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棄舊情各取所需
秀書有些茫然地隨着採芝進了屋中,至於那郎中說了些什麼,卻是一句也沒有聽見。採芝看着她慘白的臉色,微微冷笑道:“秀書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
秀書嘴脣動了動,從喉嚨裡擠出點聲音來,沙啞難聽,卻是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採芝心裡一陣快意,突然道:“這孩子是誰的?”
秀書猛打了個冷戰,慌亂地道:“你說什麼?我,我聽不懂!”轉身要走。採芝也不攔她,只冷冷道:“你出了這屋子又怎樣?難道人就不知道了?被世子妃知道,看你能不能活。”
“你”秀書嘴脣哆嗦着,終於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姑娘口下超生,別說出去,我一輩子念着姑娘的好處,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姑娘!”
採芝俯視着她,輕輕冷笑:“我縱不說,再有一兩個月你可還瞞得住?到時候還不是一個死?如今趁我的丫頭不在,你快些說了,或者還有法可想。”
秀書只覺得心裡一片空白。她原是永順伯採買來的樂女,用來籠絡渝州及附近州府的官員們的。後頭趙燕恆藉着送親的名義到渝州,永順伯發現他竟是來打探清查自己的,不由得有些猝不及防,想着送個眼線到他身邊,但趙燕恆滑不留手,對於歌伎舞伎竟是一律不收,只說昀郡王不許。這麼着沒了辦法,永順伯纔想出了賣身葬父這一招。”“
既說是書香門第的女兒家賣身,自必是要挑個處子纔不致露出破綻,秀書就是因了這個被挑上的。論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她學得都不錯,且姿容既秀麗,又不致絕色讓人心生懷疑,只是她原是樂女,並未來得及學如何做個出色的細作。幸而永順伯也沒指望用她去刺殺趙燕恆,只是讓她將趙燕恆每日見了些什麼人這樣的消息傳給他知曉罷了。
初時秀書惶恐不安,只是她的妹妹還在永順伯手中,並不敢不聽從。後頭她離了渝州到了京城,就被隔絕了與永順伯的聯繫,心反而慢慢定了。她自覺尚未替永順伯做什麼大事實在趙燕恆在渝州也不曾見過多少人,教她拿什麼消息傳出去呢若能就此伺候了趙燕恆這個郡王世子,豈不是更好的前程?便是說起人才來,趙燕恆年輕英俊,也比永順伯更強些呢。
只是這心思才起,就被世子妃給生生打滅了。這醋罈子醋甕轉生一般的世子妃,根本不管她是誰給的,就徑直將她扔進了針線房,當真當個粗使丫頭用起來了。一輩子呆在針線房裡有什麼出路?且她針線上並不十分出色,精心繡出來的東西只怕根本沒有資格送到世子眼前。即便是送了又怎樣,就是那頂鴛鴦戲水的帳子被採芝毀了,世子與世子妃不也毫不理睬麼?難道她這一輩子都要斷送在這裡,等到年紀大了眼睛花了連繡花都不能,便跟二門上那些看門掃地的婆子一般麼?
這想法一起,秀書就惶惶不可終日。永順伯被查出謀反之後,她更是日夜不安,生恐自己哪天就人不知鬼不覺地被悄悄處置了在永順伯府裡,她已經看見過幾次這樣的事。此時秦王妃突然叫她去畫花樣子,她是既害怕,又抱了一絲希望府裡還有兩位少爺呢,若能隨便跟上哪一位,也是條出路,而這條出路,只有出了節氣居針線房纔有可能。
出了節氣居,她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幾次偶遇傾盡所學,總算吸引住了趙燕平。只是萬沒想到,不過在小書房那麼一次,竟然就有了身孕!三少爺尚未開口向世子討要她,若這時被發現有孕,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可憐她吐過幾次之後連郎中也不敢請,只敢趁着採芝請人診脈時悄悄過來,讓郎中替她把了把脈,果然就診出了她最害怕的那個結果。
“三少爺說要納你了麼?”採芝看着秀書喪家犬一樣的模樣,心裡說不出的快意。她是不能有孕,可是秀書有孕了又怎樣,不是照樣不能生下來麼。
秀書絕望地搖頭:“我,我還沒告訴三少爺”她忽然又生起了一絲希望,“對,我要告訴三少爺去!這是他的骨肉,他不會不要的!說不定,說不定是個兒子呢?”
“我瞧你是要瘋了。”採芝閒閒地瞧着秀書瘋狂的模樣,像貓兒瞧着爪下的耗子,“三少爺正是要讀書應考的時候,若與自己兄長的丫鬟私通,王爺絕不會容許。若是成親之前就先生了庶長子,將來親事上都要難些,王妃更不會容許。這事若被人知道,三少爺不會怎樣,你卻是死定了。”
秀書頹然跌坐於地,臉色慘白如死,喃喃道:“我,我怎麼辦……”她知道採芝說的不錯,昀郡王不會因爲一個丫鬟處置自己的兒子,秦王妃更只會認爲她纔是勾引自己兒子的賤-人,死的只會是她。
“把孩子打掉。”採芝冷冷吐出幾個字,“沒了孩子,只要三少爺說要你,誰也不會疑心,世子妃還巴不得你離了這院子,自然會讓你走。”
“可是藥”墮胎藥可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郎中不敢輕易開這類方子,藥鋪裡也不會輕易就給你抓這些藥。
採芝憐憫地嘆了口氣:“幸而你月份還小,要打下來也不甚難。過幾日我還要請郎中來,你求他給你備一份藥罷。合着我的藥一起煎了,你只說來癸水,在自己屋裡躺幾日。只是這藥你求得來求不來,全看你造化了。”
秀書想哭又不敢哭出聲來,哽咽道:“你爲何要幫我?”
採芝冷笑道:“誰要幫你!不過因你是世子帶回來的,若出了事王妃少不得又要說世子治下不嚴,我不過是不願你連累世子沒臉罷了。”
秀書聽了這話,方纔去了疑心,驚魂稍定,連給採芝磕了幾個頭才退出去。採芝在屋裡坐了半日,臉上神情變化,不自覺地眼睛看着自己的衣箱。那裡頭有個舊衣包,包的卻不是什麼衣裳,而是一包零碎的草藥。只是世子妃的飲食都有人看守着,且胎氣穩固極少喝安胎藥,究竟怎樣才能下手呢?
楊嬤嬤很忙。大清早起來看陽光極好,立刻叫兒媳婦:“把世子妃的大毛衣裳拿出來再晾晾。莫看剛入秋時晾過,今年秋天雨水多,還是要勤晾着些兒纔好,若讓世子妃穿了潮衣裳,我是不依的。”
如鵑帶着兩歲多的女兒喜妞兒在廊下,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給未出世的小少爺做虎頭鞋,聞言笑道:“說得就您老人家知道伺候世子妃,我們都是沒用的了。”對女兒道,“乖乖這裡坐着,娘去晾了衣裳就來。”
楊嬤嬤嘟噥道:“不該帶妞兒過來,擾着世子妃怎麼好。”
如鵑失笑道:“原是您老人家捨不得且世子妃也喜歡小孩子。”說起來喜妞兒輕易也不進綺年房裡,如鵑自是小心又小心,不讓自己女兒亂跑亂跳,衝撞了世子妃。
十幾件大毛衣裳都抖開晾好,如鵑才突然發現女兒已不在廊下,不禁皺眉:“跑到哪裡去了?”
“來人哪!”尖利的聲音驟然響起來,“喜妞兒,妞兒落水了!”
“什麼!”連剛跨出門想曬曬太陽的綺年都嚇了一跳,“在哪裡!”其實也不用問,節氣居里只有夏軒前頭有個小荷花池。
如鵑拔腿就跑,綺年忙要跟過去,嚇得如鴛如鸝兩邊緊緊架住:“世子妃慢些走!”
到了池邊上,就見採芝溼淋淋從池子裡往上爬,喜妞兒臉色慘白躺在岸上,小蜓正手忙腳亂在掐人中。
“把妞兒翻過來,放在膝上頂肚子!”綺年急得大喊。
到底是楊嬤嬤懂得多些,上前去抱起孫女控出腹中水,喜妞兒大咳兩聲,終於睜開了眼睛,虛弱地哭道:“娘”
“去請大夫!”綺年覺得腿都要軟了,“妞兒是怎麼落水的!”
小蜓真嚇着了:“奴婢去小廚房熬藥回來,就見採芝姑娘在池裡抱着妞兒上來”
一陣風吹來,採芝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十一月的風正冷,她身上衣裳都已被冰冷結了一層薄冰的池水浸透,穿在身上怕不也冷如冰塊一般。她卻像是並未覺察自己的異樣,打着哆嗦道:“這裡風大,世子妃怕是驚着了罷,莫站在這裡着了風。”
綺年垂下眼睛:“你也快回屋裡去罷,郎中給喜妞兒看過了,就叫過來夏軒看看。”
一通雞飛狗跳之後,如鸝紅着眼圈回來:“郎中說妞兒受了驚嚇,又嗆了水,且受了寒,必要大病一場的。幸而妞兒底子壯,用藥也及時,祛了寒就好些。只是要好生養着纔是。”
綺年臉色鐵青:“是我的不是。只想着若換了小蜓只怕打草驚蛇,終久拖下去是塊心病,就沒想到小蜓是個沒心眼的,看不住她若妞兒有個三長兩短,便是我造的孽了。”
如鴛低聲道:“這也不能怪世子妃,誰能想得到只妞兒也未必就是她推下去的,難道不怕妞兒醒了說出來?沒準是妞兒去池邊上玩……”
“如鵑從來不許她往那池子邊上靠!”綺年冷聲道,“池邊的石頭上結了一層薄冰,我雖不知她怎麼把妞兒引到那池邊上去的,但天氣寒冷,池子裡不過幾根破荷葉,妞兒去那裡做什麼?叫人下池子裡去悄悄撈一撈,看水底有沒有掉着東西!”
“奴婢這就叫人去弄。”如鴛答應着,又道,“那如今”
“我倒要看看她鬧什麼把戲。”綺年握緊了拳頭,“還有那秀書!就說我今兒嚇了這一跳,有些動了胎氣,要用安胎藥。喜妞兒要用藥,我要用藥,她也要用藥,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心!”
如鴛不敢再說話,出去傳了綺年的話又趕緊回來:“世子妃可要保重身子,萬不要真的動了胎氣。”這先是受驚又跑了一趟夏軒,怕是真的會不舒服呢。
綺年確實覺得肚子不太舒服,閉了閉眼睛:“請太醫來診個脈罷。”
太醫診了脈,確實是急怒攻心有些動了胎氣,好在並不嚴重,只要靜養幾日即可,不過既是郡王府的事,少不得格外精心,仔細擬了個方子出來,讓綺年喝上兩服。剛送走太醫,趙燕恆就陰沉着臉回來了,一進屋先聞到一股藥味,不由得吃了一驚:“怎麼了?”綺年素來是不愛喝安胎藥的,說沒病喝藥純屬無事生非,如今屋裡有藥味,必然是有事。
綺年擺擺手:“這藥喝不喝的都沒大妨礙,世子不必着急。倒是你這樣黑着臉進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趙燕恆仔細看了看綺年的臉色,眉頭緊皺:“瞧你臉色也不好,如鴛,世子妃這是怎麼了?”
“世子先說!”綺年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等世子說完了,我真有要緊的事說呢。不過與我的身子無關。”
趙燕恆見她有些動氣,只得道:“昨兒夏軒又叫了郎中不是?”
“是。”綺年一聽見夏軒二字氣就不打一處來,“昨兒叫,今兒又得叫,別人不知道的,還當郡王府多少病人呢!罷了,世子往下說罷。”
趙燕恆略一沉吟:“我說了你可別惱,林秀書有孕了。”
“什麼?”綺年當真吃了一驚,“你如何知道哦,原來林秀書跑到夏軒去見那郎中是爲了這個。”
“你也知道林秀書去見了郎中?”趙燕恆冷笑道,“萬想不到,她竟然是有孕了!還是立秋偶爾在角門看見那郎中有些鬼鬼崇崇的,拿住了他細問,才知道他給了林秀書墮胎的藥。”
“是誰的孩子?”綺年想來想去,不是十分敢肯定,“該不會是下人的罷?”私通是大罪,如果只是跟郡王府的下人,林秀書犯不上。何況她一直被圈在節氣居里,只有最近幾個月時常會被秦王妃要去畫個花樣子,“總不會是”總不會是趙燕平的吧?
這件事趙燕恆也不能確定:“叫來審審便知了。”若真是趙燕平的孩子,那可真是有戲看了,恐怕到時候郡王府就要掀起一場風浪。
“世子且稍安勿躁,審秀書並不着急。”綺年平了平氣,“我還有件事要與世子說,世子先靜靜心罷。”
趙燕恆打從一進來就發現她面有怒色,這時候少不得道:“你說罷,我聽着。”
綺年從兩月前宮嬤嬤跑去夏軒說的話開始,一直講到今日喜妞兒落水:“小蜓當初是採芝自己挑的丫鬟罷?實在不是個有心眼的,宮嬤嬤說的那些話她竟沒放在心上,若不是有一天偶爾與如鵑閒話漏了出來,如鵑不追問,她還不曾當回事呢。”
趙燕恆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緩緩道:“你覺得,宮嬤嬤那些話,是在挑撥採芝?”
“我也只是疑心,所以並不曾說什麼。只是今日喜妞兒落水之事實在蹊蹺,冬天裡誰去荷花池邊上,那石頭上怎麼就結了冰?分明是有人在上頭倒了水。我已安排了,派人去荷花池裡撈一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
趙燕恆沉默半晌,低聲道:“其實你一直不放心採芝,是麼?”
“是。”綺年答得很痛快,“她若真願意一輩子呆在夏軒,就像怡雲一樣也就罷了,但她不是怡雲。怡雲不會給我做中衣卻繡上先王妃最喜歡的杜鵑花;不會給你做了青糰子還要回憶一下從前同甘共苦的日子;更不會隱瞞香藥的病情,既除了香藥,又擺出替我頂罪的模樣來對我施恩,一箭雙鵰!”
趙燕恆閉緊了嘴脣不語。綺年放緩聲音:“她繡什麼花,做什麼青糰子也都罷了,但她能看着香藥死,卻算計着對我施恩,這樣的人,我卻不敢留她在旁。”
“倘若她只想留在夏軒”趙燕恆只說了一半就停下了。
綺年望了望他:“我知道你跟採芝不是平常的主僕,那就這樣吧,倘若她此次不對我下手,我就容她住在夏軒安穩終老,但倘若她下了手”
“她若真要害你,”趙燕恆沉聲道,“不必你動手,我會處置。”
“一言爲定!”綺年不再多說,夫妻兩個沉默地對坐了一會兒,直到白露悄悄進來,“世子,世子妃,在荷花池裡撈了一遍,找出些這個來。”她攤開手,帕子裡包着一朵珠花,還有幾顆散落的翡翠珠子,“方纔楊家的在喜妞兒衣兜裡,還找到一顆翡翠珠子。”她攤開另一隻手,手裡那顆滾圓碧綠的翡翠珠,與手帕裡包的並無二致。
綺年仔細看了看:“我沒見過這東西,你們誰見過?”
趙燕恆伸出手拿過了珠花:“這是採芝的舊物,是從前她做丫頭的時候我給她的。”
綺年聽他的聲音裡說不出的傷心,原本還一肚子氣的,立刻就化作了憐憫,悄悄向白露等人使了個眼色叫她們退出去,自己站起來輕輕摟住了趙燕恆的肩頭:“人心易變,想的多了,要的多了,人心也就變了。”
“我一直對她心存歉疚……”趙燕恆低聲說,聲音晦澀低沉,幾乎聽不清楚,“那時候我只有怡雲和她,除此之外不敢相信任何人,誰知道後來竟就會傷了她,以至於她被退親……你說替她找個厚道本分的人嫁了,我後來想想確是好事,既不能給她什麼,何必讓她在這裡熬日子?本還後悔爲什麼我早不曾想到,卻不知……原來她當真是不想出去。”
綺年不能說什麼,只能輕輕拍撫着趙燕恆的後背,低聲道:“那時候她對你是真的忠心……”
趙燕恆閉着眼睛靠了片刻,挪開身體反握住了綺年的手,勉強笑道:“你如今有身子呢,倒還要安慰我快些坐下,我還有東西給你。”自懷裡拿出一封信來。
綺年知道他心裡難受,接了信看看便有些誇張地歡喜道:“是哥哥的信!”立刻拆了開來讀,讀了幾行之後當真有些詫異了,“哥哥去追剿永順伯了!”
“嗯?”趙燕恆也始料未及,湊過去同看。
信是吳知雯寫的,寫信時周立年已然隨追剿永順伯的官兵入渝半月之久。因渝蜀兩地多山,永順伯幾千人一入山中便如魚入海再找不到,周立年卻是從前做生意的時候幾乎將渝蜀二州走了個遍,對兩地的地形都頗熟悉,便自薦去做嚮導。渝州知府正愁永順伯之事怕要連累了自己,一見有個得用的人自是大喜,便點派了他隨軍入山去了。
吳知雯信中不無擔憂之意,如今告知京城衆人,也有若周立年無功而返,渝州知府若要追究,請京城衆人代爲從中轉圜之意。綺年看完嘆了口氣:“哥哥總是如此”這件事若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若不成,也是有罪過的,而他若不自薦,此事本尋不着他的。與春闈一樣,周立年也是在賭。
“這也無妨。舅兄這自薦也是心懷國憂的意思,即使不成,也沒什麼大罪。”趙燕恆把信看了一遍道,“只消他不上陣作戰,並無大礙,你莫要擔心。”
綺年苦笑一下:“他是有主意的人,我擔心什麼,擔心也無用的。倒是不知他們過得如何,看錶姐信中只寫了少許幾句,但也可知清苦。”
趙燕恆不以爲然:“嫁雞隨雞,既是放了那樣外任小官,亦是免不了的。都是慢慢熬上來的。倒是還有件喜事與你說,張家託人向父王試探二妹妹的親事,父王已應允了,想來不日這事兒就定下來了。”
“這當真是件好事。”綺年不由得真心歡喜了一下。
趙燕恆有些沒精打采地道:“知道你會歡喜,所以特地回來說與你聽,誰知道”
綺年看他那難受的樣子,忽然有點希望採芝懸崖勒馬了。只要採芝不真的對她下手,那麼趙燕恆就至少還有一點兒能自欺欺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