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饒看着左唯喬自信的眉眼，也跟着釋然一笑。
“看來左相你早就爲我想好了？”
左唯喬微微點頭，看了一眼四周的兵卒，俯身在南君饒的耳邊輕語。
“微臣在上皇離開西珀的時候就已經想着要爲您尋找方法改頭換面。”
南君饒原本微笑的臉有些僵住。
“改頭換面？左相的意思莫不是……”
南君饒指了指自己戴着面具的臉，左唯喬看出了他的不悅。
“上皇想要摘掉面具，只能換一張臉。”
換一張臉？南君饒從前倒是聽說過着換臉術，天下醫者很少有人能夠做此術，不光是因爲此術難度極大，也因爲接受此術之人要承受非人的痛苦，甚至死去，所以，這換臉術早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
“左相你可知道，這換臉術跟易容術可不一樣？”
南君饒有些懷疑地看着左唯喬，如今的他，就像一隻驚弓之鳥，這左唯喬讓他冒險換臉，他難免會有疑慮。
“臣當然知道其中不同，天下會這換臉術的人也不超五個，臣尋遍天下找到三人，幸得，其中一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伯常。”
“伯常？十二年前，歸靈慘案，一人將那七名開腸破肚者縫合救活的伯常？”
“正是！”
“不對啊……”
南君饒呢喃，細想之下，這十二面前，傳聞伯常已經是一位白髮蒼蒼的百歲老人了，這十二年過去了，怎麼可能還健在。
左唯喬自然知道南君饒的疑惑，趕忙解釋到。
“這伯常今年已經一百二十五歲有餘了，此人性格孤僻，強求不得，但是臣找到他的時候他卻一口答應下臣的要求。”
“哦？”
南君饒疑惑更深，這伯常活了這麼久的時間，人情世故不可能不明白，左唯喬就算沒有明說，他也應該有所察覺，接下左唯喬所求之事事成之後，他是絕對活不下去的，畢竟，這西珀王換臉之事，需得保密，越少活着的人知道越好。
“左相你定是答應了他什麼要求吧？”
左唯喬遲疑的表情讓南君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看他這般難開口，想必一定是自己難以接受的條件。
“左相不會是已經答應了吧？”
南君饒的聲音冷下來，左唯喬輕嘆一聲。
“上皇恕罪，臣若是不先答應下伯常，他也不會跟着臣回西珀，這再找他可就是難上加難了。其實他的條件很簡單，就是……”
左唯喬本來就不大的聲音又壓低了一些。
“就是讓上皇將臉換成他年輕時候的模樣……”
“什麼？”
左唯喬對上了南君饒溫怒的眼，不安地動了動喉結，繼續解釋。
“上皇先別急着動怒，臣看那伯常現如今的面容，年輕的時候模樣一定很是俊朗，再者說了，我們一樣是要做出一張新面孔，與其盲目尋找，還不如直接用伯常的，一來他最熟悉的臉龐就是自己，不易出錯，二來，這伯常已經活了這麼久，見過他年輕時的樣子的人已經都不在這世上了，伯常說了
，爲上皇做完換臉術，他便會自行駕鶴西去，一百二十五年，他說足矣了，我們這般更加保險。”
不得不說，南君饒動搖了，雖然心底對於自己的面容更改還是有幾分排斥，但是細想之下，別無他法。
南君饒這邊，正慌忙朝着西珀趕路，因爲他們已經預感到了，刺殺失敗之後，靈幽馬上就回有下一步的動作。
聖瑜皇看着手中擬好的天命，上面字字珠璣，每一句話都是要將南君饒的黑暗面致命推出，聖瑜皇放下天命，擡眼看向伊玞。
“這天命你擬好之後，可曾給別人看過？”
伊玞微愣，明白聖瑜皇如今依舊對於是否要致南君饒於死地而猶豫不已。
“陛下，您若是再這般遲疑，我們一旦失去機會，就很難再有下一次，就算是爲了西宮娘娘，您也一定要下定決心，難道您想有朝一日看着娘娘被南君饒搶走嗎？在靈幽，您已經看在婷羽郡主的面子上放過他一碼，現在，已經沒有虧欠！”
伊玞適時地戳中了聖瑜皇看中白萊的心理，聖瑜皇將天命狠命地捏在手裡，糾結半天，忽的鬆開了手。
“現如今，南君饒也快到西珀了吧？”
“陛下！”
伊玞實在是理解不了聖瑜皇對待南君饒的寬容何以至此，聖瑜皇腦海之中想的，是自己與南君饒在皇儲宮對峙搶白萊的畫面，他更怕的，是失了白萊的心。
“三日，就等三日。”
聖瑜皇這邊給自己，或是給南君饒的三日之限，南君饒正好快馬加鞭的趕回了西珀皇城之中。
“你就是伯常？”
南君饒看着眼前這個，自己小時候聽他的事，就好像是在聽神話一樣，現在竟然可以面對面的看到他。
面前這個一頭銀絲的老人，臉上溝壑縱橫，但是五官還是挺拔的，一身仙風道骨的氣質，特別是那雙白嫩如女子一般的手，實在是太難不讓人矚目。
南君饒看着他的手，簡直是絕了，那手就像是十八歲少女的纖纖細手一般，光滑白嫩，伯常也看出了南君饒盯着自己的手，慢慢將手收到了袖子之中，嘿嘿一笑。
“草民就是伯常，未見到上皇之前，左相跟我形容了您的容貌，真是用盡天下之美言，我本不信，如今一見，左相沒有誇大其詞，將我的容顏安置在上皇臉上，值得。”
這伯常雖然是在誇獎自己，但是南君饒卻不怎麼開心，伯常話中盡是對自己面容的得意之意。
“早就聽說過伯常仙醫的大名，仙醫真的能夠放棄自己這未完的仙歲，爲我捨命？”
伯常微笑，伸出自己藏在袖子之中的雙手，無比享受地看着。
“我不是什麼仙醫，只是一個營造美物着，將醜陋縫起來，將美麗露在外面，我生下就擁有俊美無比的容顏，以至於全天下沒有我看得上的女人，自此終身未娶，也無後繼承，就在半年之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上仙來通知我，我的大限之日快到了，可是我這般驚豔於世的容顏不該就此消逝，所以，我願意爲上皇解憂。”
南君饒算是看出來了，這伯常就是一個無比自戀的傢伙，
覺得世上無人配得上他，孤身至此。
可是無妨，這並不是他應該在意的。
“左相說，伯常您對自己的容顏熟悉至極，能否先畫出來，讓我看一下？”
伯常竟然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了。
“畫不出，太過絕美，根本不是執筆能夠呈現出來的。”
南君饒看了一眼左唯喬，左唯喬也是尷尬地抿抿嘴，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那我如何信你？”
南君饒的聲音冷了下來，不悅之色越發明顯，伯常依舊微笑着，擡起自己那雙纖細無比的手在南君饒面前晃了晃，掀起自己的袖子來。
南君饒和左唯喬看見伯常胳膊，瞬間驚愣，那不是一條胳膊，那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畫作，伯常的胳膊上，纏繞着一隻五彩鳳凰，微張着嘴，南君饒甚至能聽見這隻鳳鳥再衝着自己嘶叫的聲音。
伯常看着兩人看呆了眼，忽的放下了袖子，鳳鳥的嘶叫聲在耳邊瞬間消散。
“啊！”
南君饒驚詫地踉蹌後退幾步左唯喬連忙攙扶住他。
“太像了……太像真的了……”
南君饒止不住地讚歎，伯常上前朝他微微作揖。
“上皇還需要懷疑我的能力嗎？剛纔那一隻鳳鳥還只不過是我單手刺出來的，爲上皇換臉，我會用雙手。”
南君饒慢慢站直了身子，緩了緩神色。
“好，那我就有勞伯常仙醫您了，還請您能儘快。”
“我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上皇你不知道行不行？”
伯常眼眸之中帶些許擔憂地看着南君饒。
“我？當然可以。”
伯常抿嘴搖頭，在南君饒面前悠閒地踱起了步子。
“上皇你非凡人，當然能忍得下常人所不能忍之痛，可是我要提醒你，我要做的換臉術，與一般換臉術大有不同，精雕細刻，這痛感，實在是難以想象，意志不堅定着，會死……”
伯常說到會死兩個字，忽的停下了踱步的腳，冷冷地看着南君饒，這難以想象，南君饒心裡沒有想象，自然也不會覺得懼怕。
“無妨。”
他十分淡然地迴應了伯常。
“但是，我一定不能死，若是伯常先生您發覺我快不行了，還勞煩你中途停手。”
“若是停手，面容盡毀，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回來的。”
伯常這話像是恐嚇，南君饒更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害怕這伯常有力求完美的執念，會不顧自己的死活，堅持做完。
“毀容也罷，我必須活着，沒什麼別的交代還請先生儘快爲我做吧，左相，你要在一旁看着。”
左唯喬一愣，他原本以爲，南君饒是絕對不會讓人看着他換臉的，可是卻直指自己在旁。
“臣遵旨。”
南君饒躺在皇榻之上，深吸一口氣，直直地看着宮殿的頂部，任由伯常在自己身旁擺弄着工具，也不歪頭看一眼，他不敢，怕自己看到之後，瞬間失去了勇氣。
倒是左唯喬，看着伯常那一堆大小不一，但都泛着寒光的道具心寒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