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很清楚,律師跟別的工作不一樣,都是各行其是,大多時候不存在分工合作的問題,個人收入跟自己能力掛鉤,你做的案子多了,收入就高了,完全是一項能者多勞的工作。
也就是因爲這一點,很少有律師願意跟別人分享自己的案子,既然如此,爲什麼顏雪染跟蘇皖之間就可以這麼親密無間呢?她這裡剛出事,就毫不猶豫地把事情交給蘇皖去處理,他們真的只是朋友?
誰信呢!
顏雪染,爲什麼你明明已經結了婚,還是要攥着蘇皖呢?就不能安心當一個有夫之婦嗎,一定要紅杏出牆嗎?
柳依依狠狠地握了握手掌,青筋暴起,她不得已背過身去,不讓顏雪染看到自己的表情,咬着脣忍受着情感折磨。
直到顏雪染掛了電話,才轉過身來,揚起一抹蒼白的笑,“顏律,其實你跟法官說一下,這種情況法官也會理解的,用不着換成蘇律啊。”
“法官也是人,她手裡有數不清的案卷,雖然是意外,不過到底還是耽誤了她的時間,她可以理解你,也可以不理解你,這或多或少會影響她對當事人的態度,但是如果蘇皖及時幫我,並且跟法官說明了情況,她的態度就會轉變,這是對當事人有利的,而且我跟蘇皖之間,分的沒有那麼清楚,以前他遇上特殊情況,我也會頂上的。”
沒錯,律師出了車禍,還能妥善安排開庭事宜,不讓法官空等,這種敬業精神就會給人好感,本來是不利事件,被顏雪染這麼一轉,就變成有利的。
雖然法官還是是依法裁判,不過她在行使自由裁量權的時候,還是會有所傾向的,而且他們這樣的天衣無縫的配合,更容易打響自己的名氣。
對於年輕來說,如果不能得到提攜,抱團取暖也是一種不錯的方式。
顏雪染說了不少話,柳依依卻只聽進去一句,此刻有些遲疑地問道:“蘇律也遭遇過車禍……?”
“他遇上的可不止車禍,什麼事兒都有。刑事案件代理的太多,風險本來就大,他還喜歡弄些有爭議的案子研究,有時候辯護的太好,讓受害人家屬覺得不公,法官跟檢察官又不敢招惹,只能拿律師撒氣。”
“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撒氣?”
顏雪染坐在地上,一雙腿想要曲起來,可是實在有些疼,齜牙咧嘴半天,最後還是放棄了。
現在所有的醫護人員都集中在另一邊,開始還過來幾個,看到顏雪染啥事兒沒有的打電話,就又走開了,顏雪染的腿一陣陣頓疼,卻沒叫人過來。
“最常見的就是打唄,蘇律有次好像被打斷了一根肋骨,除此以外,還有些威脅恐嚇的小手段,高端一點的,發動網民人身攻擊、發動媒體寫報道之類的,我感覺什麼大風大浪都看過了,再回頭看,也沒什麼了。”
“爲什麼要打律師呢?他們覺得不公平,可以找其他就救濟的渠道啊?打人算什麼事兒啊!”
一聽說蘇皖經歷過這些事,柳依依由衷感覺心疼,像是打在自己身上一樣,原來風光背後是一步血淚史,這是每個人必須要經歷的,可爲什麼經歷了這麼多,他依舊是那般溫和謙讓呢?
“人啊,總是容易衝動的,法庭上真正說話的不就是律師嗎?所以是律師阻擾了法官、干擾了法官,所以讓殺人犯沒有判死刑,都是律師的錯!”
“這話說的太沒道理了!每個人的人權都是應當受到保護的,律師爲他們辯護,爲他們爭取自己的利益,這樣的法律纔是公平公正的,怎麼能夠因爲個案的爭議就這麼做呢?”
柳依依因爲情緒激動,所以不由自主的提高聲音,她沒有博大的胸懷,不想着中國其他的律師怎樣,只是不想讓蘇皖遭遇這些,他應該是淡定自若的人,怎麼可以有那樣狼狽的時候?
顏雪染對感情方面本來就遲鈍,更何況是別人的感情,她完全沒看出來柳依依對蘇皖的一顆真心,只是覺得這妹妹幹這行沒多久,憧憬得太好了,可現實就是那麼殘酷,只有經歷的人才能懂得。
“有時候我真是恨死TVB那些電視劇了,都不是一個法系的,還來忽悠大陸的人,要不是他們演的太可恨,說不定律師的情況會好一些。”
“是嗎……?”
柳依依回味着顏雪染這句話,不知道到底有幾分道理,還沒想清楚,就聽到後面傳來一聲淒厲的剎車音,她回頭一看,有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匆匆往這裡趕來。
“雪染,你怎麼樣?”
蕭北寒把人擁在懷裡,在額頭印上一吻後,又霸道地掠奪她的呼吸,直到顏雪染呼吸困難忍無可忍,在他脣上狠咬了一口,他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末了還是補上一吻,那顆過於活躍的心終於短暫安分下來了。
顏雪染想到柳依依還在一旁,臉又紅了幾分,自己在徒弟面前的形象算是徹底毀了,都怪蕭北寒,實在是小題大做。“我沒事兒都快被你弄出事兒了。”
她剛抱怨完就看到蕭北寒抽動的嘴角,他的面色凝重,眸中的擔憂怎麼都抹不去,一想到自己出事連個電話都沒給他打,便少不得心虛,他要摟着自己的頭也就隨他去吧。
蕭北寒看她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又不敢輕易挪位置,萬一有錯位什麼的,移動怕是更不好。“那些醫生都在幹什麼?不知道你還傷着嗎?!”
“我沒大事,就是碰了幾下。”
他的脣是冰涼的,那匆匆一吻中滿含着的擔憂,顏雪染甚至可以聽到牙齒打顫的聲音,她的北寒,從未這樣無助過,即使爸離世的時候,也沒有。
“醫生呢?救護車呢?沒看到這有傷員嗎?你們都是死的嗎?”
蕭北寒幾聲怒吼讓醫護人員一怔,剛剛去看的時候明明還沒事,怎麼現在就像是病入膏肓一樣了呢?難道有什麼症狀現在才發現嗎?不管了,反正送到醫院肯定沒有錯。
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把顏雪染搬上車,蕭北寒全程陪護,柳依依被留在現場處理後續事件,從始至終,蕭北寒的目光都停留在顏雪染一人身上,從未看過柳依依一眼。
直到救護車消失在自己眼前,柳依依才如夢初醒,她終於知道爲什麼事務所內茶餘飯後的談資永遠圍繞在顏雪染身上,她真的擁有別人想要的一切,她丈夫對她的關注和在意超過任何人。
顏雪染,你怎麼可以這麼幸福呢?
我只要在你幸福的邊角處取得一隅之地就好,只要你肯把蘇皖的關注分給我一點點就好,可爲什麼,你不肯呢?
……
再說顏雪染被弄到醫院裡面,做了全套的檢查,除了淤青之外沒有任何問題,別說骨折了,連骨裂都沒有。醫院已經用了最精密的儀器,還是沒有問題,身體健康的不得了。
急診科主任無奈地翻着手裡的一摞化驗單,院長已經囑咐了,這人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可什麼都正常讓自己說什麼啊?
“蕭總,按照西醫的理論來說呢,尊夫人一點兒事兒都沒有,開點膏藥跟口服藥回去吃就行,可我這裡是急診,沒那些藥,要不我從平診調過來?”
“她真的沒事兒?她可是遇上了車禍!”
主任身上的冷汗一直往外冒,車禍他見得多了,就這種程度的,來什麼醫院啊?可他又不能直說,“要不,您帶着尊夫人去中醫科看一下?我這兒是真的沒辦法了。”
蕭北寒確認顏雪染沒事兒之後才鬆了一口氣,眸光盯着她半晌沒動,主任也沒敢挪步,直到顏雪染看不下去了,放話讓主任走了,那人趕緊拉上了隔離的窗簾,才悻悻地離開。
顏雪染平躺在牀上一動不動,怯怯地看着蕭北寒,他躺在她的身邊,火熱的呼吸帶着緊張跟顫抖,他把她緊緊鎖在懷裡,指尖在她精緻的面容上游走,冰涼、顫抖,一舉一動都是珍視的寫照。
有時候,再唯美的語言,也抵不過那人一個貼心的動作,兩人緊緊靠在一起,心跳聲一呼一應,像是一首和諧的樂曲。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蕭北寒,脆弱得不堪一擊,他一言不發,眸中全是她的影子,深邃的眸子滿含着自責跟憂傷,一筆一刀刻在時光的陰影中,顏雪染抿了抿脣,不知道從何說起。
不知道怎樣才能讓感覺變得真實,他們經得起磨難,卻經不起失去,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蕭北寒的世界頓失顏色,一身力氣在那一刻消失殆盡,他似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貫沉着冷靜的面容上看不到一點表情,只有一片空白,他跌坐在椅子上,緩了一分鐘才詢問出事地點。
他沒敢自己開車,只能不斷催促着司機,恨不得立刻飛到她的身邊,看到她坐在地上不動,心驚肉跳絕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看到她身邊沒有一點兒血跡,心裡才踏實一點。
她出事,竟然沒有告訴自己?
要不是他一早就安排了人保護着顏雪染,今天的事兒她還打算瞞多久?難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把他當做最後一個嗎?
他真的很想辦了她,現在、立刻,就在這裡!哪管其他人怎麼看?
對啊,就應該狠狠地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應該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出了事,竟然沒第一時間告訴他?還是那些保鏢說的!
顏雪染,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做你的老公?!是不是這兩天沒實踐,你就給忘了?
顏雪染對他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勾着他僵硬的手指頭,眉頭輕挑,一副小女人做派,說道:“可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怨我,是你自己太粗心,放着一般人,被人跟蹤保護早就知道了。你?遲鈍!”
顏雪染把手一甩,推開蕭北寒自己坐起來,氣鼓鼓臉腮上一點緋紅,指着蕭北寒就做出一副審問的樣子,“跟蹤?!保護?!你到底在我身邊做了多少手腳啊?你今天給我老實交代,或許我還能原諒你!”
“原諒我?”
蕭北寒慵懶地坐起來,靠着病牀邊擋板,一臉的深藏不露。俊美無儔的容顏上,輕眯的眼睛格外搶眼,他撫摸着手上的戒指,又騰出手來取了顏雪染的手機,熟練地解鎖,然後饒有興致地看她……
顏雪染一陣陣心虛,手機落在蕭北寒手裡,就像是一顆*!
“你幹嘛那麼看着我?!”
他發現了?!不會吧,他是一個男人,幹嘛這麼細緻認真啊?難道真的在查通話記錄?!
顏雪染哆哆嗦嗦地問着,蕭北寒勾脣而笑,手機扔在一旁,精緻的臉卻原來越近,直到兩人的呼吸交融的在一起的,脣瓣若有若無的擦過,氣氛曖昧起來,連周邊的空氣也似乎被點燃。
“蕭北寒,這可是公共場合!”
“我看你挺喜歡在公共場合的,要不然,爲什麼這麼不乖?”
有力的手臂鉗制着雪染的行動,他促狹無賴的笑容太過鮮明,一股水汽往她的睫毛駛去,蜻蜓點水般的挑逗時斷時續,弄得呼吸越來越亂,他還能感受她的溫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