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民商,有爭議的刑事案件更容易讓律師在業界出名,不過後面的連鎖反應也是一樣的,出了名,其他人找你接得還是刑事案卷,如此循環下去,還是跟錢沒什麼關係。
“我要得不只是錢,有些時候覺得那些人很可憐,你不覺得嗎?刑事案件中有太多的傷害,我就想知道,如果自己看多了,那麼會不會變得麻木。可是他們真的一個比一個可憐,我瞅着……”
“你別這麼想,就算沒有咱們,還有法律援助呢,要是真的有困難,法院那邊會安排的,用不着咱們操心。你好心未必有好報,咱們也是靠這張嘴吃飯的,再高風亮節也是要活着的。”
“你說的也是,有時候想想我真是爛好心,可是你也知道哪些法律援助怎麼能跟律師比?他們一個案子固定拿兩千塊錢,打得好打得壞當事人都不會說他什麼,反正是不花錢找的,所以他們常常不用心研究,到了二審當事人纔想起來找律師,反而會加重了訴訟的負擔。”
“話說的沒錯,可是咱們管不了那麼多的,公事公辦唄。大過年的,你不回家陪父母,怎麼跟我在這裡憂國憂民了?我看你說的冠冕堂皇的,實際上還是爲了躲避家人的盤問吧?”
蘇皖的秘密被揭穿,面上有些掛不住,他剛來的時候是真的想要說事兒,這會兒就有點拖延時間的意思了,“唉,到了這個年紀,過年不就是那樣,基本要以相親告終了,可我又實在沒空相親。”
“那你就租個女友過年吧。”
顏雪染自顧自地打趣他,一想到蘇皖也有這樣苦惱無奈的時候,既覺得十分好像,他一直周到孝順,肯定是不希望父母失望,又不想去相親,所以十分矛盾。
“你饒了我吧!”
“是啊,咱們蘇大律師一表人才,要是租個女友,肯定要被那個人纏上,不好脫身可怎麼辦呢?”
“你還說呢,要不是你突發奇想結了婚,我爸媽會這麼催我嗎?”話一出口,蘇皖就覺得有些不妥,好在顏雪染也沒在意,他就找個別的話題,“算了,我在這兒就是討人嫌的,趕緊買點東西,回家堵上爸媽的嘴。”
兩個人相視一笑,蘇皖便離開了辦公室,顏雪染繼續跟一堆材料奮戰,整理了三個小時,才裝訂的差不多。
忙碌過後,她躺在沙發上,看起來十分安逸,上下打量着乾乾淨淨的辦公室,頓時有種成就感,原來今年做了這麼多的事情,現在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呢。
目光散漫,最後停留在角落中的那個櫃子裡,那裡面除了一些合同,還有個保險櫃,顏雪染拿出鑰匙打開櫃子,輸入了保險櫃的密碼,一聲“叮”過後,保險櫃開了。
裡面放着一隻手錶,不是什麼名牌,卻包裝的很好,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像是在等待主人的臨幸,這隻手錶曾經伴隨她很多日子,可現在卻成爲她不願觸碰的記憶。
手腕上帶着的這隻也帶有攝像功能,只是款式要新的很多,顏雪染是念舊的人,她不會輕易捨棄伴隨自己多年的物件,那隻舊手錶躺在這裡是有原因的,可惜還不能說……
顏雪染正對着手錶發呆,忽然聽到門響,錯愕地回頭就見到去而復返的蘇皖,他手上還拿了一堆資料,顏雪染本能地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這腦子也不經用了,一聽說要過年,就愁得什麼都忘了,前些日子剛查到資料,關於T.s跟葛冰的,我就想着要給你送過來,偏偏忘得一乾二淨。”
蘇皖剛剛回去的時候,才發現資料在辦公室的桌子上躺的那叫一個安穩,只好再回來一趟,看到顏雪染手中拿着的東西,不由得一怔,旋即放鬆下來,“你還留着呢?”
“恩。”
“裡面的資料?”
“刪了。”
“恩。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點,咱們是第一年帶學生,不知道他們的人品怎樣,咱們手上有很多東西是涉及到商業秘密的,還是別讓他們看見了,要不然咱們說不清,防人之心不可無,現在是師徒,以後是同行,同行是冤家。”
“已經刪了,你就放心吧,該鎖的東西,我都鎖了,現在就佈置好了,省得以後忘了。快把東西給我。”
蘇皖遞過去,顏雪染剛準備拿,他又把手給收回來了,他鎖着眉,醞釀着自己的措辭,就算是多年的好朋友,他還是要斟酌語言的,顏雪染也不催他,兩人一起聽着鐘擺滴答。
隔了一會兒蘇皖才說道:“裡面有T.s董事會的年終報告,還有下一年的定位跟目標,甚至包括這一年他們的各項分析,T.s雖然是上市公司,但是也不是什麼資料都會公開的,我拿到資料的手段不夠光明磊落,你要小心保存,不能讓被人看到,萬一……”
“我懂,不過你也冒太大地風險的吧?萬一這裡面有什麼商業秘密,你豈不是……”
“又不是我拿的,再說了,我找的人很懂得分寸,真的核心資料是不會給我的,這些都是會議資料,必要的時候,她知道怎麼往別人身上推。”
顏雪染一時無語,背上一陣陣寒風,她沒有進入過大企業,理解不了職場鬥爭,她們這行雖然有風險,不過同事之間相處的不錯,每個人各憑本事,沒什麼好爭鬥的。
今天蘇皖的話,讓她突然意識到,人心是多麼可怕,他找的線人在出賣自己公司之前,已經找好了替死鬼,就算東窗事發,她也不會被攆出去,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
這就是職場?
蘇皖見她神遊天外,也不知道再想什麼,既然幫不上忙,還是早點離開吧,看了看手錶,便說道:“那就好,我先走了,新年快樂!”
“恩,新年快樂!”
自從做了這行,她記憶力就衰退很多,只要上班,每天腦子就都是渾渾噩噩的,顏雪染在記錄本上一件一件的記着事情,可忘得還是很多,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還要把精力分給家庭。
女人啊,怎麼就這麼難呢?
顏雪染把手錶放回原處,又把保險櫃跟儲物櫃全部鎖上,整理的妥妥當當之後,才決定去看看蘇皖拿來的資料。
事情過去了三年,實在不好追查,也不知道這次蘇皖拿的是什麼資料,就算有線人,三年之前的事情,她又能知道多少?
顏雪染想了想,還是決定看了再說,剛打開一份未來規劃,就覺得有點熟悉,看得十分入迷時,也沒發覺有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直到來人擋住了自己的光線,纔不悅地擡起頭。
蕭北寒親眼見證了顏雪染的變臉工藝,明明是不耐煩恨不得把人打出去的表情,看到是自己之後,就笑得跟一朵花一樣,頓時覺得她十分可愛,揉了揉她的發,寵溺地問道:“在看什麼呢?”
“一點資料,你怎麼來了?”
“過年還不閒着?今天除夕,雖然今年法定假日沒這天,不過誰讓咱們是私企呢,就是這麼任性,讓他們早點下班回去過年了,我往家裡打了電話,吳嫂說你沒回去,又打來問了前臺,所以就過來接你了。”
“前臺可不是給你這麼用的。”
顏雪染站起身,憋着嘴佯裝抱怨,嘴角卻不由自主的翹起來的,蕭北寒順勢取了她桌上的資料,打算拿過來看一眼,沒想到顏雪染反應超大,立刻奪回去不說,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蕭北寒頓時緊張起來,拉着她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出這麼多汗?”
顏雪染順勢把資料鎖進櫃子裡,捂着自己肚子,雖然不想跟北寒撒謊,不過她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是自己太認真,根本沒有發現有人來了,所以纔會……
“雪染,雪染你怎麼樣?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我們去醫院吧?”
顏雪染遞過去一記眼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做出一副小媳婦的樣子,“我纔不去,爲了大姨媽去醫院,我嫌丟人!你趕緊給我把桌上的黑糖衝了,我喝下去暖暖身子。”
蕭北寒頓了一會兒,才十分失望的看着顏雪染,顏雪染心裡藏着秘密,整個人十分敏感,還以爲自己被他看穿了,一股寒意順着腳底爬上來,一個挑釁的聲音在心裡肆意狂喊:“顏雪染,讓你瞞着他,讓你不小心,這下完了吧?蕭北寒一定看穿你了,他一定對你失望透頂了!”
不,不可以,北寒絕對不能這麼對我!
顏雪染眼眶裡噙着淚,氣勢卻一點兒不弱,哪怕下一刻要被揭穿了,這一刻她還想做驕傲的顏雪染,她好不容易纔能做回自己,不想在他面前再次變得狼狽不堪,她提高了聲音質問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眼神?”
蕭北寒這才反應過來,看着她眸中的淚光閃閃,更覺得心痛難忍,趕緊抽了面巾紙遞過去,“真的疼成這樣嗎?要不然我找人給你看看?唉,張大夫、張大夫都是男的,我真的要找個女大夫才行……”
“你還沒解釋!”
顏雪染煩躁地很,正覺得自己無法面對北寒,好不容易質問出聲,這貨竟然給自己打岔,說起了別的事情!難道這只是一個鋪墊嗎?難道他真的懷疑自己了嗎?
要不要把實話說了?
不行,不行,已經隱瞞了這麼久,不能功歸一簣,再說蘇皖剛剛拿來的資料裡……
“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剛剛你那個失望的眼神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