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翊卿從他手裡接過碗,坐在牀邊把顧錦珠半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捏開她的下頜,小心翼翼的把鹽水灌了進去。
顧錦珠渴的厲害,察覺到有水,本能的就開始大口吞嚥起來,甚至迫不及待的往前湊。
劉太醫在旁邊道,“三爺,不要太快,讓她慢慢喝。”
顧翊卿只好一手繞過她的胸前,固定住她身體,一邊慢慢喂她。
直到一小碗水都喝下,顧錦珠的臉色似乎轉好了許多,顧翊卿微微鬆了口氣,把她扶着躺下。
劉太醫道,“半個時辰後我過來起針,三爺這段時間就多喂大小姐一些鹽水,並且不要讓她亂動。”
顧翊卿點了點頭。
半夏又端過來幾碗鹽水,劉太醫揹着藥箱走了出去。
顧翊卿小心的扶着顧錦珠,不時喂她喝一些水,她的臉色不復剛纔的死灰,卻涌起一陣赤紅,額頭依舊滾燙的厲害。
只是兩天時間,這個小姑娘就憔悴的不成人形,嘴脣無論喝多少水,都有一層灰裂的幹皮,顧翊卿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心頭帶起一陣憐惜。
過了一會兒,劉太醫進來,替她把銀針取出,又探了探她的脈搏。
顧翊卿問道,“她現在沒事了吧?”
劉太醫臉色仍有些凝重道,“大小姐三天來水米未盡,身體虛的厲害,但更糟糕的是她寒氣侵體,現在高熱不退,如果能熬過這一晚上明早燒退了,以後好好休養自無大礙,但就怕,唉.”
他嘆息一聲,身後有丫環把熬好的粥端了過來,剛要把顧錦珠扶起來,顧翊卿就道,“我來吧。”
丫環有些無措的看着劉太醫,劉太醫揮軍手讓她下去,叮囑道,“三爺,大小姐餓的太久,只能吃一些流質的粥,您先把這碗粥給她喂下去,下臣去替她熬退燒的湯藥。”
顧翊卿點點頭,身上終於褪去了初時殺人般的冷厲,道,“有勞。”
劉太醫拱拱手,匆匆下去。
顧翊卿把顧錦珠扶起來,找了個軟墊放在她身後。
她燒得厲害,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他用湯匙舀起一勺粥,剛喂進她嘴裡就順着嘴角流下。
顧翊卿也不嫌棄,拿布巾把她嘴角擦乾淨,又重新舀了一勺,微微捏開她下頜,直到把粥全喂進去,才合上她的嘴。
這說起來是他第二次貼身照顧她了,動作熟練,顧錦珠雖是昏迷,但嚐到粥味,開始本能的吞嚥。
顧翊卿的手無比穩定,直到把整整一碗粥都喂下,才重新扶她躺下。
劉太醫熬好湯藥過來,顧翊卿如法炮治的喂下去,看她脈像漸漸平穩,劉太醫吁了一口氣道,“暫時無事了,只要明早燒退了,大小姐就沒什麼大礙。”
他聰明的沒有去問顧錦珠爲什麼變成這樣,只是看顧翊卿臉色有些疲憊,道,“三爺,內子已經準備好了客房,今晚就由內子親自看護大小姐,您看是不是先去吃飯休息一下?”
顧翊卿擺擺手道,“不用了,今晚我親自看着她,”
他話音未落,劉太醫就霍地睜大眼,幾乎不可置信的看過來。
這人,要親自看護這位大小姐?
他心頭驚訝,連顧翊卿連問好幾聲,“客房在哪兒”都沒有聽到。
直到顧翊卿一記眼風冷冷掃過,劉太醫纔回過神來,擦着額頭的冷汗道,“哦,三爺,您.您跟我來。”
劉太醫把自己的房間騰了出來,更讓夫人收拾的整整齊齊。
這位爺要留在府裡,他可不敢怠慢。
忙吩咐廚下去準備些好酒好菜,劉夫人匆匆趕過來,要親自看護顧小姐。
顧翊卿看着一衆人,不耐煩的揮揮手,把人全打發走,並吩咐無事不得來擾,毫不客氣的關上房門。
劉太醫和夫人無奈,只得離去,只留了半夏在房外伺候。
屋中靜了下來,顧翊卿走到牀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雖然觸手依舊有些發燙,但她的呼吸已經平穩了許多,臉色不復剛纔的難看,有了些正常的紅暈。
他微微放下心,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手指已經撫上了她依舊乾裂的脣,沿着那細緻的輪廓輕輕描摩。
顧錦珠昏迷中無意識的動了動脣,以爲又是什麼吃的,居然一下子將他的指尖噙進口中。
柔嫩的口腔包裹着他的指尖,並無意識的吸吮了一下,顧翊卿一驚,手指瞬間抽了出來,望着那張小小粉色的脣,心底一股熱意騰的一下就衝了上來,一下子將他所有的冷靜自持沖垮。
他的心跳宛如突然滯住,一股熱血涌上,手指緊緊攥在背後,卻壓不下指尖的那陣酥麻。
他霍地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才把心底那股異樣壓下。
他看着牀上睡着的女孩子,眼眸變沉,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心尖上像被一支小手掠過,帶起一陣無法抑制的衝動戰慄。
他年長至二十餘歲,但身邊一直危機重重,從來沒有親近過女子,及至長成後,他潔身自好,律已甚嚴,不是沒有過佳人投懷送抱,卻都被他扔了出去,乃至有人背地裡傳言過他和銳王是斷袖。
從未有人令他有過這樣的衝動,包括納蘭明月那麼美,他都從未起過什麼心思。
可自從上次在山崖下醒來,他懷中抱着赤.裸.的她,那青澀稚嫩的身體卻彷彿喚醒了他沉睡的一部分,對着她,他偶爾竟控制不住心神。
他驀地閉了眼睛,把腦中那陣綺思壓下。
燭火燃盡,“撲”的一聲,整個房間黑了下來。
顧翊卿走過去,拉過一條錦被給她蓋上,摸摸她額頭涼了些,微微放下心,在旁邊的榻上躺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被牀上細碎的呻吟聲驚醒。
顧錦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周圍一片黑暗,無數的靈牌似乎化作了猙獰的鬼怪,鋪天蓋地的向她撲來。
她驚懼到極點,想跑掉,可腿就像被什麼拖住,她用盡了力氣也無法動彈,她想大聲喊叫,可喉嚨就像被什麼緊緊扼住,她拼命掙扎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眼前有一道硃紅的身影爬過來,那是喜鵲,她擡起臉,臉色青白腫脹,眼眶漆黑,伸手向她抓來,她身上還在滴着水,落在地上竟變成了鮮紅刺目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