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顧錦珠坐起來問道。
“小姐,您被吵醒了?”素菊回過頭來,忙替她倒了盞熱茶過來。
院中突然傳來淒厲的女人聲音,“求見王妃!求王妃救命~~~”
那女人聲音帶着哭腔,在寂靜的夜中十分清晰。
顧錦珠眉頭皺了皺,撩開錦被下地。
深秋夜裡,寒氣襲人,顧錦珠剛一下地就凍得打了個哆嗦,素菊忙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
她快步走到門口,就見歡芷她們圍着一個女人。
那女人跪在地上,身形瘦削,懷中緊緊抱着一個四五歲的男孩,頭軟軟的垂着,不哭不鬧。
“這是怎麼回事?”顧錦珠走上前去。
歡芷皺着眉頭,似乎欲言又止。
那女人看到她,眼神一亮,抱着孩子膝行幾步,到她面前連連磕頭道,“王妃,求王妃救救小兒……”
她淚流滿面,淚珠一滴滴的滴落在那孩子臉上,小孩兒微微一動,眼皮睜開一線,伸手虛軟的扶向那女人的臉,軟軟道,“娘……”
那女人抱着孩子渾身顫抖,衝着顧錦珠拼命磕頭哀求。
顧錦珠看着他們二人在夜裡衣衫單薄,女人身上的衣裙漿洗的都發了白,在夜中凍的瑟瑟發抖,忙道:“進來說吧。”
誰知那婦人卻不肯起身,抱着孩子泣道,“王妃,求求您救救小兒吧,他已經燒了一天了,再這麼下去,怕是孩子的腦子都要燒壞了……”
她哭喘在地,一聽孩子病着,顧錦珠三步並作兩步跨到女人身前,蹲下身伸手探向了孩子額頭。
那女人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清麗柔美的臉,沒想到顧錦珠居然親自來探摸孩子,一驚之下有些不知所措。
顧錦珠摸了摸那孩子額頭,觸手滾燙,而且還有一層薄薄細汗,現在已近午夜,風又寒涼,那孩子縮在母親懷中不自覺發着抖。
顧錦珠二話不說就把外面披的長衣扯了下來,一把裹在了孩子身上,擡頭問歡芷道,“府醫可在?”
歡芷爲難道,“平日都是兩位府醫輪流執侍,但今日李大夫孫子出生,回家看望孫兒去了,王大夫身子不舒服,已告了三日假……”
眼看那女人眼巴巴的看過來,顧錦珠只是略一沉吟,就道,“離王府最近的醫館有多遠?”
歡芷道,“前門大街有一家,一刻鐘就到。”
顧錦珠立時道,“好,備車!”
歡芷不再細問,急忙出門吩咐,素菊把從屋內拿出來的綾緞薄大氅披在她身上,急道,“王妃,您就別去了,奴婢和歡芷姐姐去就行。”
看那孩子病得厲害,顧錦珠左右也睡不着了,便道,“不妨事,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她心頭滿腹疑雲,歡芷看着那女人的眼神有異,若是平時,有人這樣闖王妃院子,她早就命人拖下去了,可今日卻沒動,而且看她要親自出去,歡芷居然沒有阻攔,這都說明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至少不是府中奴婢。
正說話間,外間已備好車,顧錦珠帶着兩個丫頭和女人上了車,徑直向府外行去。
夜間,街道上冷冷清清,廖無一人,只有馬車軲轆輾動在青石板上發出磷磷的聲音。
那女人沒想到顧錦珠居然肯親自帶她們去看病,一臉感激,跪在車廂中對着顧錦珠連連磕頭。
顧錦珠把她扶起來,溫言道,“你是……”
那女人還沒說話,歡芷就輕聲道,“稟王妃,這是住在松柏院的於夫人……”
顧錦珠一怔,滿臉疑惑的看過來。
那女人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嘆道,“寡居不祥之人,說出來恐污了王妃您的耳朵……”
隨着她淡聲訴說,顧錦珠總算明白了,原來這女人算得上銳王蕭璟名義上的大嫂。
當年太子妃孃家的兄弟媳婦也在府中住着,正好身懷六甲即將臨產,卻沒想到昭仁太子遇難,府中一片大亂。
混亂中,那女人受到驚嚇早產,生下了一個男孩子,便是銳王的表哥,只是當年那孩子早產,身子不太好,勉勉強強長到十八歲,剛成親沒多久就死去了,留下了這名寡妻於氏和懷中一點血脈。
於氏眼眶通紅,用手絹一邊擦着臉上淚水一邊低聲說道:“我們母子寄居在銳王府中,只求安穩度日,只是今日這孩子病的實在厲害,待到晚上我覺得不對時,想要出去求醫,可院門已經落鎖,我去求了王夫人,可連院門都沒進去,這才斗膽闖了王妃院子,只求王妃莫怪……”
她邊說眼淚邊一滴一滴落了下來,想必其中還有些不爲人知的隱情。
銳王的表嫂自然也是她的表嫂,顧錦珠忙站起重新見禮道,“嫂子,先前不知,倒是多有失禮了。”
於氏沒想到她會如此,立時驚的面色發白道,“別,別,王妃這樣,可是折煞奴家了……”
她到底不過是銳王府一個八竿子遠的親戚,若不是看在先太子妃的面上,銳王肯不肯收留她都不一定。
現在能有個地方落角,安生的撫養孩子,她已經很知足了,哪敢當得顧錦珠一禮。
說話間,醫館已經到了,歡芷上去拍門。
當聽說是銳王府的病人,醫者不敢怠慢,忙忙抱了孩子進去診治,於氏心急火燎的跟在後頭。
顧錦珠也跟了進去,在醫館中一番救治,那孩子終於褪了下去。
那年老的大夫說再來遲一會,孩子腦子怕就燒壞了,於氏感激到極點,出來便跪下要給顧錦珠磕頭。
顧錦珠忙止住了她,待那孩子的病情穩定下來,天已經快亮了。
回了府,於氏又千恩萬謝,才抱了孩子小心離去。
一晚上沒睡,顧錦珠也疲累的很,只是心頭還有些疑惑,叫了歡芷進來,細問於氏情況。
按理說她在府中也算半個主子,怎麼她看到,她和那孩子身上穿的用的,連下人都不如?
歡芷嘆了口氣,把於氏在府中的情況說了一遍。
原來於氏自丈夫死後,就在院中深居簡出,幾乎閉門不出,守着孩子默默無聞。
王夫人掌家,欺她孤兒寡母,時常苛刻她們的用度,只是於氏性子內向,不善言辭,受了委屈也不敢跟王爺說,蕭璟事忙,又不常回府,久而久之,府中竟當他們母子如影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