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已經在亭子邊兒坐了大半晌，呆望着外頭的睡蓮。
何寶在一旁立着，時而擡眼看看格瑞，只見他髮絲被微風吹動，身子卻如石尊一般，一絲兒也未動過。
格瑞終於慢慢起身，半邊身子早坐麻了，一動之下直抽氣，何寶忙上去攙起他來慢慢的走了兩步。
格瑞道，“他大好了？”
何寶愣了愣，道，“是，皇上，聽說行動不妨礙了。”
格瑞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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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這幾日熱鬧得很。前天宮裡剛傳出淑妃懷孕的信兒，就亂哄哄的不斷有人來。
冽川越發煩悶，躲在房裡沒出過門。
端王妃好容易招呼走了那些內眷，見冽川飯也沒出來吃，便過來了。
冽川正悶悶的歪在牀上，聽着端王妃講淑妃跟他小時候的事兒。
端王妃道，“蘭兒從小就乖，招人疼，你們兩個玩的最好。剛聽說她進宮的時候，你也是這麼鬧脾氣兒。唉，最沒想到她是個進宮的命。這一下懷了龍子，沒準兒真是個皇后命呢。” 見冽川不說話，又道，“她性情最乖純，現下懷了龍子，最怕的就是宮裡那些事兒。你若真疼她，就快些進宮去，在皇上跟前兒提一提，讓皇上多顧惜她些。”
冽川垂了眼，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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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看着亭子外面，淡淡道，“恭喜皇上。”
格瑞看他一眼，也看一眼外頭，低下頭看着旁邊兒的粉瓷繡墩兒，沒說話。
冽川默了半晌，道，“蘭淑妃小時候常在我家玩耍，我娘聽說她有孕了，非常惦記。”
格瑞道，“端王妃時常進宮，叫她也常去跟淑妃說說話兒，教她一些。”
冽川道，“是。娘說蘭淑妃自小性情乖純，不諳世事，還請皇上多顧惜她些。”
格瑞點點頭，道，“淑妃性情恬淡溫順，很招人疼。”
冽川低下頭，半晌道，“臣，告退了。”
格瑞看他一陣，道，“去吧。”
冽川慢慢的退出去走了。
格瑞看着竹青的身影往□□裡一轉，便被花樹遮住大半，再走幾步，便看不見了，不覺癡住。
何寶上來叫皇上，格瑞呆呆看他一眼，忽覺得心裡發疼，似被剜了一塊肉去，再看一眼冽川去的方向，猛地快步追了上去。
何寶一愣，忙跟上叫，“皇上慢些，小心腳下。”
格瑞越跑越快，終於看見冽川的背影走在假山邊上
冽川聽見聲音，一回頭，只見格瑞竟跑着來了，驚得愣住。
格瑞隔着七八步停下，跑得臉色潮紅，看着冽川劇烈的喘氣兒。
冽川張口結舌，道，“皇，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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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穿着常服和冽川走在街上。何寶帶人在後頭十幾步遠跟着。
格瑞雖也常微服出來，卻極少逛過街市。看着旁邊的商鋪字號、招客的店小二吆喝倒也有趣，路旁小販賣着各色物事雖樸實，也別有一番滋味。
冽川看着格瑞四處看，神色頗顯些孩子氣，不由微笑。
格瑞看了好幾眼糖葫蘆，冽川早笑着買了一串來。
格瑞笑着接過，卻也不吃，只拿着玩。
冽川只覺得亮晶晶一串兒鮮紅的被格瑞拿在手上，襯得他臉如春瓣，雖怪異有趣，倒也顏色宜人，不覺多看幾眼。
那天他從宮裡回來，就總想着格瑞追出來，氣喘不定望着他的樣子，眼神裡皆是欲言又止的情思。
今日忽的何寶來家裡，笑嘻嘻的拉冽川出門。
冽川一出后角門，就看見格瑞揹着手兒在那轉悠。
兩人默默走了半晌，便走到這城南的集市來了。
眼看晌午，格瑞笑着說餓了。
冽川擡頭看看，前頭便是接雲樓，又回頭看看後頭跟着的何寶。
格瑞看着他，笑道，“可是有好地方？”
冽川笑道，“可妥當？”
格瑞低頭笑笑，道，“你帶我去，便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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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帶着格瑞上樓，撿了靠窗的位子坐了。
何寶帶着人不動聲色的在對角一桌也坐了。
格瑞覺得新鮮，看着一桌桌各色食客，又看窗外熙熙攘攘的街景。
冽川把小二送來的茶碗子仔細洗了幾回，給格瑞斟上茶，笑道，“這瑞雲樓的魯菜是一絕，這花茶也還不錯，到了夏日，更能喝到上好碧螺春呢。”
格瑞聽了笑起來，拿着啜了一口，滿口茉莉芬芳，也算上品。
冽川便叫了人點菜，有布袋雞、豆腐箱子、九轉大腸，還點了些魯方的肉乾、香腸，末了又說，上些茶果。
格瑞聽着這些菜倒也新鮮，不似自己平日吃的菜名兒，樣樣兒的聽着吉祥富貴，偏不知道吃的是什麼。
夥計一聽也知道行家來了，又見二人的氣量用度，忙不迭的跑着去傳菜。
不一會兒便端了幾碟茶果上來，在桌上擺成花兒，又重新沏過茶。
格瑞看着新鮮，樣子也好看。
冽川早拈起來自己先嚐過，見格瑞新鮮，笑道，“這個叫蜜食，名字不好聽，卻是好看好吃。”說着夾了一塊給格瑞。
格瑞嚐了，笑道，“嗯，好吃，好甜蜜。”
冽川又夾了塊別的給他。
格瑞吃了，只覺清甜滿口，脆爽合宜，不由連連點頭，問道，“這個呢？”
冽川看他一眼，道，“這個，叫百子糕，取百子千孫的意頭。”
格瑞點點頭，看了冽川半晌，便轉頭看窗外不語。
小二殷勤上菜，冽川就又給格瑞嘗菜佈菜，格瑞吃的倒也盡興。
何寶看着二人說話又熱鬧起來，歡喜的夾了塊九轉大腸，入口竟軟嫩鮮醇，肥而不膩，酸甜辣鹹麻五味諧調，於是美滋滋的嚼着。
格瑞鮮少吃外頭的東西，如今一嘗，別有一番風味，竟似比往日吃的更有味道。
水足飯飽，二人下了樓，小二剛送到門口，便聽見後頭街上一陣呼喝之聲。
滿街的行人小販奔忙亂躲，遠處兩騎快速奔過來，甩着鞭子就衝過去了，一邊呼喝道，“讓開讓開！”
格瑞一行也被擠在店門口，挪動不了。
冽川護着格瑞，防人擠他。
格瑞卻黑了臉，看着遠去的騎乘。
人羣議論紛紜間，忽得又有一對一路呼喝奔過，一會兒又一對，半晌過了五六對。後頭又有兩隊人走在前開道，喝命衆人噤聲，半晌一乘綠尼大轎緩緩擡了過去，隨從無數。
何寶檔在格瑞身前護着，道，“吆，這是哪位大員呀？”
小二道，“您不知道？恭親王爺啊。”
格瑞拉着臉，氣狠狠的一聲冷笑，道，“好大的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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