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小重山酒店上了裘畢正的車後,許半夏第一句話就是:“馮總本來是準備親自陪裘總走一遭的,實在是抽不出時間,把我拉了壯丁。可能我瞭解的事沒馮總那麼全面,等下回去我們再找馮總問一問。”
裘畢正很是疑惑地道:“小許,你能不能先說個大概給我聽聽,也好讓我有個頭緒。”
許半夏笑笑道:“裘總,這件事我們沒有拿到確切證據,只是結合各種反常現象有所猜測,馮總說了,不能誤導了你,是是非非,得由裘總自己判斷。裘總,我們的第一站是隔壁市的一個小廠,裡面有一套設備與裘總公司新上的生產線類似,不過要比裘總公司的差得多。你去看看,或者可以看出點什麼。已經是中午,我們就在路上隨便吃一點,否則半天時間不夠。”
裘畢正想了一下,道:“馮總不會去看那種廠,小許,是你看了告訴馮總的吧?”
許半夏微笑道:“我看了也沒用,要不是馮總,我怎麼也想不到那上面去。”許半夏雖然知道裘畢正不是傻子,哪裡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的,但她就是不承認,裘畢正總不可能非得咬定了是她許半夏的主意,這又不是原則性問題,裘畢正纔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使力。何況馮遇身份高一些,裘畢正欠馮遇的人情比較有面子一點。
果然裘畢正不再追問,只是與許半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市場形勢。許半夏懶得與他這個沒什麼見地的人多說,只得一個勁哭窮,這下裘畢正不敢多問,只好換了風花雪月的話題。
車子在許半夏的手裡開得飛快,幾乎只是言語之間,已經到了許半夏在路上聯絡好的工廠,裘畢正冷眼看去,果然那個廠子的人與許半夏熟悉得很,放任他們在車間裡自由地轉。可見其實是許半夏瞭解這件事,馮遇最多隻是從許半夏口中得知,給出一點他的判斷而已。不過許半夏既然不肯居功,裘畢正也就不去問她,有馮遇出面扛着,裘畢正相信,應該不會是許半夏做的什麼手腳。而且他怕許半夏居功問他借錢。
許半夏進了車間,帶着裘畢正從機尾參觀起,一件一件地告訴他兩家廠設備之間的對比。讓裘畢正感到驕傲的是,在許半夏的嘴裡,看來是他家的設備要優良得多。看到機頭的時候,即使不懂如裘畢正,也看出有些問題,“小許,他們好像比我們多出一道工序來,我們前面沒有這種切一刀的設備。”
許半夏笑道:“這兒上料很吵,我們到他們車間辦公室去說話吧。”領着裘畢正到了車間辦公室,許半夏先是與大夥兒寒暄了半天,可見非常熟悉。最後纔對裘畢正道:“裘總,剛剛你在機頭看見的那架很簡單的設備叫平頭機,你應該見過剛從鋼廠進來的鋼材,前面都是不規則的形狀,得把這一部分切了纔可以喂料。你們那裡就是缺了這一道工序,外包給了別家去做。”
裘畢正心裡隱隱明白,可能今天許半夏帶他來看這套不先進設備的貓膩問題就在此了,想了想,問:“小許,這道平頭的工序與設備連在一起的話,是不是比分開來節約一點?”
還沒等許半夏說,旁邊一個工程師先笑道:“那當然,連在一起的話,少了吊裝、展開、重卷、搬運等工序,當然省錢省力很多,做我們這行的人說都不用說,平頭肯定是要穩穩放在機頭的。”
裘畢正心中一凜,這麼說,難道是郭啓東故意不設平頭這道設備?當下他打電話給經常教他電腦的出納,叫她立刻查一下,平時平頭加工費是怎麼在算的。放下電話就問:“我看平頭似乎簡單得很,如果委託別家單位加工的話,大概要多少一噸?”
許半夏不言,那個工程師道:“這種平頭又不用多少錢的,幾塊錢就可以打發,要是連在機頭上的話,成本更是幾乎低得看不見。我們做的本來就是利潤很薄的加工,要是不精打細算點,交給外面加工的話,老闆還賺什麼錢?”
裘畢正聽了,只是拿眼睛看住許半夏,一個勁地喃喃地道:“有問題,有問題,有問題。”
許半夏也不去跟他說明,以免裘畢正看她這麼熱情,反而懷疑她有什麼意圖。等了一會兒,裘畢正的出納打來電話,鶯鶯燕燕地報告裘畢正,加工費是每噸五十元。裘畢正聽了只是一聲“什麼”,當下就臉色鐵青,手機被他重重拍在水泥工具臺上,一聲悶響傳出,不用說,世界上一臺精美小巧的手機就此報廢。
裘畢正不顧車間辦公室椅子的髒黑,坐上去抽出一支菸來悶吸,卻是一句話都不說,車間的喧囂聲都壓不住裘畢正吸氣吐氣的“嘶嘶”聲響。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馮太太來電話,第一句話竟然是問裘畢正的電話爲什麼不在服務區。許半夏忙走出去笑嘻嘻地解釋給馮太太聽,說裘畢正剛剛發火摔了手機。又問到馮遇,許半夏自然有話應對。馮太太這才放心地收線。許半夏暗呼僥倖,要是早一刻打來電話的話,馮太太這回狡猾,先是給裘畢正打,裘畢正話裡不知會怎麼露餡。心裡覺得馮遇這麼做總不是長遠之計。
許半夏到處逛逛,和熟人打個招呼,等估摸着裘畢正大致抽完一支菸了,這纔回去對他道:“裘總,我們這就回去吧,我帶你去看一下你們做平頭加工的工場。”
裘總直着眼睛嘴巴開合了一下,這才從喉嚨底咕嚕出兩個字“好吧”,不過走的時候沒忘記與大夥兒打個招呼,禮數倒是一點不缺。但許半夏看着總覺得他這些花架子沒玩到點子上,不夠實惠。
春節才過,路過的田野已經有了點春天的氣息,綠草茵茵點綴于田間地頭,偶爾有一兩隻麻雀飛過,不再是冬天的蕭條。不過車裡卻是一片肅殺,裘畢正上車後,悶了好半天,才問了一句:“小許,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許半夏只是把問題推給馮遇:“裘總,我看見不算,聯想到有問題的是馮總。至於多少時間,我想你也別查了,既然是郭總特意做出的安排,你說他這手腳會做了多少日子?而這纔是我們發現的,加上你上回審計發現的問題,也不知郭總在你那兒還做了多少手腳。”
裘畢正聽了又是兩眼發直,又是過了好半天才道:“小許,你幫幫忙,可不可以到我們公司仔細看看,看還有什麼設備給郭啓東做了手腳?你找出問題了悄悄跟我說,我再想辦法。”
許半夏吃了一驚,裘畢正怎麼會提出這種主意來?這公司是他的,又不是郭啓東的,怎麼反而不能明火執仗地自己調查,反而要她這個外人偷偷地去查?難道裘畢正有什麼把柄握在郭啓東手裡?不是沒有可能,郭啓東這個人是小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除非裘畢正什麼時候被逼得跳牆,豁出去了,郭啓東纔有可能怕他一點。“裘總,你們公司的設備我早就都看過一遍,除了今天告訴你的這些,其他憑我三腳貓的本事,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來,不如你找個真正的行家看看。像馮總一看就看出你們的問題。”
裘畢正只是嘆氣,一個勁地說自己對郭啓東是怎樣的仁至義盡,郭啓東怎麼可以如此忘恩負義。卻拿不出任何可以實施的辦法,甚至發火也就毀了一個自己的手機,不會鬧點大的動靜。許半夏心裡很是不明白,這人怎麼就這麼沒有血性,連一句狠話都說不出來。最先裘畢正的幾句話聽着還可以當八卦聽,但聽多了就膩味了,不過就是上回發作時候說的幾句話,今天又拿出來翻來覆去地說,只能讓人繼續拿他當祥林嫂看待了。
車快到郭啓東做平頭加工的工場時,許半夏接到野貓高辛夷打來的電話,“胖子,不好,小陳昏過去了。怎麼辦纔好?”
許半夏一聽,只覺得頭髮都會炸起來:“野貓,不要緊張,你立刻開車帶小陳去第二醫院,我叫朋友在那裡接你,我也立刻過來。”隨即便給老蘇電話,叫他若干分鐘後到門口接多少號碼的白色桑塔納,然後打電話給周茜,叫她去醫院照應。幾個電話下來,郭啓東的工場已經在前,許半夏車子一拐停到對面的路邊,對裘畢正道:“裘總,就在這兒。我兄弟小陳昏倒就醫,我得趕過去,不陪你了。你是自己看,還是把我送到醫院後再回來看?”
裘畢正這人喜歡做老大,這種時候倒也仗義,立刻就慷慨地道:“這兒偏僻,打不到車,你還是開我的車去醫院吧。這兒我記下地址了,以後我自己會過來看。”
許半夏幾乎是不等裘畢正話音落地,立刻就啓動車飛快趕往醫院。心裡總是隱隱覺得,小陳前陣一直髮燒,這會兒又會在堆場暈倒,應該不會是什麼小事,又不是懷孕的女子。這回怎麼說也得查出個子醜寅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