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畢正與郭啓東的事,許半夏一點不插手,最多也就是馮遇和她商量的時候,她出個主意,或者附和幾句。許半夏最近忙着出貨,雖然趙壘替她解決了一大部分,可是剩下的那部分數量也不小,對於一直只做小生意的許半夏來說,是個挑戰。好在市場貨源最近比較吃緊,只要價格上肯讓個十塊,出貨還是不難的。關鍵是許半夏不肯讓價。
全部貨色出盡後,老宋與趙壘在慶功宴上一起慫恿許半夏做第三票,但許半夏想了又想,還是沒有動手。因爲有第一次的後怕在,總覺得國內鋼材市場瞬息萬變,而俄羅斯與中國之間的貨運又路途遙遠,那種貨物還在船上慢悠悠按部就班地運來,而坐在岸上的人看着貨物價格猛跌卻束手無策的無力感,許半夏回想起來還一個勁地心驚膽戰。如果今年開春不是形勢猛漲,如果只是風平浪靜小小波動的話,她許半夏可就血本盡出,得倒退回去幾年,小本經營重新來過了。如果失敗的話,又有誰肯拉她一把?馮遇那樣的朋友能有幾個?趙壘也算是不錯的了,比親戚還強。童驍騎與小陳自然更不必說,可惜小陳已經鴻飛冥冥,天人永隔。但朋友不能一次又一次地麻煩到底。
飯後出來,許半夏邀趙壘喝茶,趙壘欣然答應。走到停車場,趙壘見許半夏的車子變成黑色的奔馳S500,好奇地道:“小許,又換車了?這輛漂亮啊。”
許半夏笑道:“我的車給人搶去了,換了這輛給我,這輛派頭確實大,但我不很喜歡奔馳的樣子,趙總要不要試試?”
趙壘看見好車躍躍欲試:“還有這種好事,我倒是盼着別人搶我的車了,小許,你開我的吧。”許半夏還真的不是很喜歡奔馳,心裡不知把高躍進的品位腹誹了幾次。
在一個紅綠燈處便不見了趙壘,到咖啡館後,門口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趙壘,只好自己先進去,估計這個愛車的人嫌市中心道路測不出車子的好壞,開到外環去了。果然,過了一會兒才見趙壘大步進來。“小許,手感確實不一樣,特別反映在小細節上,你什麼時候也去買一輛?”
許半夏笑道:“把錢花在這上面暫時還有點捨不得,趙總,聽說董事會同意給你換車,你何不買一輛這種的?”
趙壘笑道:“秦方平與你們說的?他怎麼什麼都說?董事會給我的額度不是很大,定位在八十萬左右的車子,要買奔馳的話,得買那種頭很大的老式車了,那種比較中規中矩。”
許半夏也不知趙壘怎麼看秦方平與她之間的關係,才特意試探一下,見趙壘沒有顯示出反感,也就作罷。“秦總風流倜儻,與阿騎處得很開心。阿騎說秦總走進錢櫃唱歌,一隻手就這麼伸着,把大廳到走廊上所有媽媽桑和小姑娘的臉都摸了一遍,呵呵。不過趙總這下可以對董事會放心了吧?”
趙壘正笑着秦方平的舉動,沒想到許半夏話題一轉,笑了一下,道:“我卻是懷疑董事會無事獻殷勤。去年雖然利潤有漲,但還不到獎勵我八十萬買車的地步。怕是有什麼動作要緊跟後面出來。”說話時,眼睛看向黑沉沉的窗外,神色嚴峻。
許半夏道:“看來趙總得儘快把在裘總那裡的兩百萬現金調回來,自己先一步做點什麼了。可惜郭總已經幫不上忙。”
趙壘道:“阿郭不知得罪了什麼人,連裘總都沒有出頭舉報他,旁人幹什麼瞎起勁?他這下算是毀了,查下去原來金額還不小。小許你知道嗎?阿郭進去,裘總比任何人都急,他現在有近一千五百萬的借款到期,其中有八百萬還是進了銀行後轉不出來的,公司鬧了這麼大事出來,銀行再想貸給他,也得好好觀察幾天。他跟我說,只要有辦法讓阿郭出來,他出多少錢都可以。否則因爲他把不少借款用到固定資產投資上去,要是錢進去銀行後貸不出來,他的流動資金就得出負數了。他的攤子已經鋪大,不是隨便賒人家幾天原料,做出成品賣出去後再付上家原料錢就可以解決問題的,再說他自己外行,辦法擺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找得出哪個辦法合適,現在除了跳腳,只有想辦法營救阿郭了。不過我的資金就得死死陷在裡面了,好在他們固定資產不少,還不至於追不到欠款。”話雖這麼說,趙壘眉目間還是充滿愁慮,兩百萬對他個人而言,不是個小數目。如今不上不下地吊着,命運操持在別人手裡,他怎麼可能心裡也如臉上平時一樣的光風霽月?
許半夏雖然心疼於看見趙壘的愁悶,但也不後悔前幾天最終選擇不通知趙壘從郭啓東那兒緊急提出借出的款項。主要還是因爲幫馮遇,同時也因爲那天從秦方平嘴裡知道趙壘不把兩百萬交給她的真正原因是郭啓東的三言兩語後,心裡着實氣惱。所以內心猶豫了一下,再加那幾天因爲小陳的事煩心,等她猶豫出什麼頭緒出來,馮遇已經採取了行動,許半夏也就不再吭聲,反正再吭聲也沒用。
而郭啓東那兒的事,她自然比趙壘還清楚,事情本來就是馮遇和她一手搞出來的,公安局經偵處的副處還是許半夏介紹給馮遇的。否則輕易哪有那麼快得以立案?又不是人命關天的殺人案子。她還知道郭啓東最先被調查的時候,裘畢正還幸災樂禍了一陣,很有擼起袖子自己上陣大幹一場的想法,及至接手三天後,才知世事艱難,他不是那塊料,這才急了,開始到處找人求人幫忙。他也找過許半夏問詢保釋的事,被許半夏以阿騎當年保釋是監獄系統,與看守所不是一起的爲由婉拒。而馮遇則直接得多,見都不願意見他,照馮遇的話說,既然做得出來,就要有擔待,裘畢正這種人做得出挖他馮遇牆角的事,他馮遇就不打算再把他當朋友看待,沒必要還假惺惺地去敷衍他。
許半夏清楚得很,依裘畢正的本事,除非他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管理人選,而且那個人選還得非常懂行,能力起碼與郭啓東持平,否則,憑他自己,是怎麼也不可能把廠子開動起來的。其實,趙壘倒是個非常好的人選,何況,看來趙壘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但趙壘做了那麼多日子風光無比的大經理,怎麼還可能願意屈居到裘畢正手下?許半夏腦子飛快地轉了一下,才道:“趙總,看來那筆兩百萬暫時是不能指望拿回現金了。不過我有兩個主意,第一個,裘總公司有部分產品與你們公司有重疊,他們肯定在客戶那裡壓着不少應收款,如果由趙總你出面去索討的話,勝算比較大,討來的支票叫裘總背書一下轉到你自己的賬戶,也算收回部分借款。同理,裘總公司部分成品你也可以這麼幫他處理掉,不過這需要裘總配合,可能你得與他談一下條件。第二個主意,暫時還做不了,非得等裘總四處碰壁沒出路的時候纔可能徵得他同意,那就是你出面承包他們的一個車間,承包費就從這兩百萬裡面扣。只要承包的不是與你們公司同類的生產線,應該問題不大,你們公司的董事會也不會有什麼非議。但這些都需要費腦筋。”
趙壘說了句“胖子你說得不錯”,可又很快沒了下文,只是坐在那裡吸菸喝茶,想他的心事。趙壘有說不出的苦衷,因爲他平日的管理沒有郭啓東那麼細節,他的公司規模要比裘畢正的大得多,所以他的管理也只能是流於宏觀,不可能具體到連那些客戶單位都熟悉的地步,除非是比較大的下家,如伍建設之流,他有時還出面請吃一頓飯。許半夏的第一個主意不錯,但實施起來有難度,他總不能把分管的一個個銷售人員叫過來幫他辦這件私事,那無異於告訴別人他很有貓膩。除非把事情託付給分管銷售的秦方平去處理,他不出面,那倒也是辦法。他對秦方平一直不薄,秦方平對他也一直忠心耿耿,什麼都不隱瞞的,就連因爲前妻不能生育而離婚的事都與他說。雖然交給別人做不是沒有風險,但也只有這樣了。看來當務之急,還是得先與裘畢正談談。還能有什麼條件,肯定是收不到利息了。至於許半夏的第二個主意,那隻能是不是辦法中的辦法了,除非走投無路,收不回那筆錢,否則去承包那麼小小的一個車間算什麼話?
許半夏想象得出趙壘現在的內心一定是猶如沸騰水壺裡的氣泡一般熱鬧。不去打擾他,讓他好好想,只是見他茶水見底的時候給他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