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誤會

阿木:我TM心態崩了!

過了許久,他才繃着臉咬着牙問道:“所以咱們這麼多年下來,純粹都是內鬥?”

“也不能這麼說吧。”鬆哥有些尷尬的說道:“不過理論上應該確實絕大部分精力都耗費在了‘內鬥’上邊,畢竟你們誰也不知道誰……”

“……”阿木心好累。

鬆哥又給他遞過去一支點燃的煙,他默默用嘴叼過,然後又是許久無言。

過了得有一分鐘左右,他才長嘆口氣,嘀咕道:“媽的,我就說,我是臥底進了什麼神仙團伙,各個牛的一批,謹慎到不行,反偵察能力是一個比一個強,幾年了都查不到底子……”

鬆哥揉了揉太陽穴。

大水衝了龍王廟,確實怪尷尬的。

緊跟着阿木又繼續說:“我大概知道爲什麼多年下來都查不到什麼實質性的證據了,感情他們不但反偵察能力極強,本身還不願意犯事兒,幹事的活都想方設法推出去,實在沒轍了才挑一點責任相對較淺的幹。”

頓了頓,他擡起頭看向荀牧,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大概知道誰是臥底了,而且我覺得不止八個,連帶着我在內應該一共有十個甚至十一個臥底纔對。”

鬆哥扶額:“感情易安安就真成琴酒了唄?忽然有點心疼她呵呵呵……”

荀牧則問:“準確嗎?確定是十個甚至十一個?”

“不能確定。”阿木果斷搖頭說道:“可能是當局者迷吧,你們一說臥底我立刻就想到了他們的行爲模式比較古怪,然後套入自己想一想就大概能理解過來了。

但擁有類似於我這種行爲模式的其實並不是只有八個人,而是整整十個,還有一個比較古怪,但大體上也差不多,很可能同樣都是臥底的兄弟。

只是因爲大多數人都是這麼一個模式,所以任誰也沒能想到,只一個十三人的團伙,竟然能有十個十一個臥底?就算只有八個那也很誇張了啊。”

荀牧想了想,問道:“你們這十三人,是從頭到尾就這十三個嗎?”

“那不是,一開始就四人成團,然後人越來越多。”阿木搖頭說:“也是因爲我是臥底的原因吧,我不太在乎這個團伙會不會混入別的臥底,或者太浪了被組織鎖定然後一把掌拍死……

所以基本上能力比較強的人要進核心,我都是猶猶豫豫的說了顧慮後艱難的下了同意決定。”

鬆哥撇撇嘴:“沒想到你濃眉大眼的,戲也挺多。”

“戲不多活不到現在。”阿木長嘆道:“只是他們的戲比我還多,大多數估計也跟我一個想法,所以要進核心圈,我們團伙恐怕比其他組織來的都要更容易。”

說到這,他又用力的抽口煙,嚥下去,秉着呼吸,將煙霧鎖在肺中。

“那我大概明白了。”荀牧感慨道:“你們的調查模式大概就是,在儘量隱蔽自己的同時曝光團伙,所以輾轉多地後,基本都會被當地公安系統緝毒隊的兄弟盯上。

跑一個地方,多一個臥底,再跑一個地方,再多一個臥底……”

荀牧忽然頓住,將下半句話給咽回肚子裡。

恭喜你們,酒廠成就達成,易安安就這麼一步一步的活成了琴酒的樣子。

不過……

或許只是一句調侃,但這句調侃對臥底而言恐怕會造成不小的刺激,也是對他們極大的不尊重。

有時候,不能太心直口快。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阿木終於再次開口,表情黯然的道:“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我們滿腦子想的都是保全自己,坑對手,讓他們落網,以求咱們能獲得解脫。

呵呵,這當然是違規的,甚至可以說是釣魚執法……就算定性爲設套緝捕吧,那所設套本身也不能作爲證據,不納入刑期計算範圍。”

聽到這兒荀牧已經大概能猜到他要說什麼了,心底裡也是百感交集。

果不其然,阿木繼續說道:“本來嘛大家倒也相安無事,默默的收集證據就是,來事情了推脫不掉就幹,平時絕不出頭——就像我說的,一開始大家都很低調。

但熬到了後邊,眼睜睜的看着團伙被一次次搗毀,又一次次壯大,且人表現的越來越精明,恐怕大家心裡都慌了吧。

時間太長久了,久遠到開始時的記憶都已經有些模糊,久遠到我們甚至可能忘記了原來的目的,忘記了自己親人的模樣,所以,急了。

我們也想早點完成任務,早點回家,所以開始了算計,比如算計、套路其他兄弟去搞事,我們找機會往上報信來抓人,還有潑髒水啊之類亂七八糟的法子……

最後的結果我想你們也能猜得到,在種種勾心鬥角與算計之下,我們一個個的都變得不再幹淨,說起來,可以算是自己人害了自己人吧。”

抿抿嘴,他別過頭去,碾滅菸頭,長嘆口氣:“但沒什麼好說的,硬要扯的話那也是自作孽而已,是我們自己作死,我們耐不住長期的潛伏,起了不該起的心思,才最終落到這樣的地步。”

“你倒是看得開,挺坦蕩。”荀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如此回道。

“也不是看得開吧,只是見過太多了。”阿木指了指自己的腦子,說道:

“犯罪,一定是有動機的,哪怕本性並不壞,又或者身不由己,但犯罪必然是有動機的,必然傷害到了別人,或者破壞到了秩序,這就沒得洗,必須付出代價。

我曾經也是執法者,個別時候我也會同情一些人,但……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必須付出代價,而且絕大多數情感上算是無辜的人,實際上也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沒理由我比他們還不堪。”

鬆哥皺眉:“你在說什麼啊?”

阿木開口,低聲呢喃,話語間逐漸失去了邏輯性。

荀牧嘖一聲,搖頭說道:“難頂,他好像癮頭犯了。”

“癮頭?”鬆哥一愣,但緊跟着又恍恍惚明白了過來——阿木說過,他嗑藥了,有癮,難頂。

“是啊,那接下來就沒法繼續……”

“不,繼續!”這時,阿木忽然咬咬牙,同時用力晃了晃腦袋,說:“咱們繼續,趁着我現在還想說,還能說,我知道的事兒我全部都告訴你們,來啊繼續啊!”

“你……”鬆哥說道:“你這狀態恐怕……”

“不打緊,以前落到對頭手裡也不是沒被故意用癮來折磨過,我還能扛得住!”阿木深吸口氣,然後咬着牙說道。

鬆哥想了想,問:“要煙不?”

許多情況下,煙都能在某種程度上緩解他這種痛苦——其實主要是心理層面的緩解,生理層面用處不大,送去強戒,多也得注射一些無害或低害的專門的替代藥物或者受體拮抗藥。

“不要!”阿木用力搖頭,他也知道這玩意兒沒什麼用,對他而言哪怕心理慰藉的效果都起不到幾分——畢竟曾經有過經驗。

對他這樣的人而言沾染上這東西肯定是相當痛苦的,他絕對想方設法的嘗試着戒斷過,能想到的常規法子估計他統統都想到了,但結果也顯而易見,並沒成功。

阿木呼吸粗重了許多,片刻後,他便哼哧哼哧的說道:“水,給我一盆冷水,加冰塊,潑我,潑我身上就好……呼……嗯嗯……呼……”

鬆哥看向荀牧,隨後發現他臉色有些黑。

“按他的要求去辦,但在此之前得先打開監控拉開窗簾,錄音攝影。”荀牧就這麼黑着臉說道:“另外讓他把要求重複一遍,有必要的話請派出所同事也到監督室盯着。”

“啊?”鬆哥一愣:“沒必要吧?”

“有必要,他喘成這副模樣,聲音傳出去引起誤會咋辦?別忘了那窗簾,那單向玻璃可都不隔音!”荀牧翻個白眼。

鬆哥:……

片刻後荀牧又說:“團伙核心十三人統統被捕,這個集團算是徹底完了,沒有漏網之魚,也不用擔心被報復,一些情況讓自己人知道了也不打緊,接下來注意將疑似變節的那位揪出來就是了。”

“明白。”鬆哥知道荀牧顧慮周全,便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立刻點了點頭然後起身走到單向玻璃邊,將窗簾拉開,又開啓了自己身上的執法記錄儀,隨後走出審訊室,招呼人將監控系統之類的重啓。

實際上先前關閉監控,主要目的也在於想辦法取得阿木的信任罷了。

鬆哥和荀牧從阿木的上線身上得知,這人擁有着極強的戒備心,不會相信任何人,幾乎不太可能讓他承認自己的臥底身份,即使讓上線帶着他的父母妻女過來都沒用。

所以荀牧和鬆哥也沒啥法子,只能盡力一試,並將各方面細節都儘可能做好。

這會兒已經取得了阿木的信任,也就沒必要在這麼遮遮掩掩,給可能存在的對手以抨擊的把柄。

不一會兒,鬆哥去而復返——在此期間阿木已不止一次嚷嚷着要冰水了。

但鬆哥也不會真的去潑他,只是用毛巾沾冰水輕輕的拍在他臉上,讓他能恢復些許理智。

又過了幾分鐘,有戒毒所的醫生趕到現場,大致檢查了他的情況之後,給他注射了一針安定,同時配備好替代藥物。

隨後醫生便看向荀牧,說道:“荀隊,放心,不算什麼大事兒,他癮頭纔剛剛發作而已,替代藥物都暫時用不上,安定就夠了。

但癮頭髮作就意味着中樞神經系統已經產生了反應,所以我個人覺得現在恐怕不是審訊的好時候,即使硬要問這些內容也不能作爲證詞,所以還是建議……”

“不,說,我要說……”阿木掙扎着說道,聲音有些虛弱,同時嘴脣也在顫抖。

醫生說的沒有錯,他的狀態並不是很好,甚至甚至也不是非常清楚,跟喝醉了酒差不多,但比醉酒難受一個層級。

荀牧看向他,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施恩申……施恩申……你們抓住這個女孩了,對嗎?”

阿木這會兒雙目深陷遍佈血絲,讓人看着就覺得難受。

“嗯。”荀牧點點頭。

“她是無辜的!”阿木深吸口氣,鄭重的說道。

但緊跟着他又搖搖頭說:“不對,也不算無辜,她確實吸獨,但也僅僅只是吸獨而已,其他方面她是無辜的,她車裡的藥……對了你們在她車裡頭搜尋到了藥,是吧?”

鬆哥猶豫一陣,然後嗯了一聲。

荀牧則立刻問道:“那藥是你給她的吧?我們過來,其中一個目的也是這事兒。

我們的兄弟已經查到,施恩申上的士後不久,有人給她打了電話,然後她下車,再之後她就回到了聚會酒吧開車離開,再被查酒駕醉駕的兄弟抓了個正着,並發現她車上藏有兩包二乙酰嗎啡,計重總共三公斤。

而這電話的定位,就在這個派出所。手機所有人,就是你。”

“嗯,這點我不意外。”阿木狀態恢復了些許,連連點頭說:“確實是這樣沒錯,我還奇怪你們爲什麼直到現在才提審我,而且一直不說這事兒。

如果你們上來就說這事的話,我演演戲否認兩句然後估計就自然而然的心態爆炸心理防線崩潰啥都跟你們招了。”

鬆哥扶額。

他看得出來阿木是真的不想活了,所以承認這罪責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心理壓力。

阿木怎麼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黃涵木,主要原因並非是怕死,而是怕連累家人,同時也不想爲這個名字抹黑……

頓了頓,阿木狀態更好了些,又問:“那個姑娘,難道沒把我供出來?”

見鬆哥點頭,他百感交集。

片刻後他長嘆口氣:“不值得啊,這傻女孩,我哪裡值得她……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惡貫滿盈,跑不掉的,她……”

“咳咳。”鬆哥乾咳兩聲,說道:“那個,雖然說出來可能挺尷尬,但人家小姑娘不招還真不是因爲喜歡你,她純粹是斷片了。”

阿木:???

怎麼辦好尷尬,好想鑽進審訊桌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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