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白槿湖都會寫一些小詩在粉紅的信紙上,送林流蘇到家後,在那個薔薇花開的院子裡,她迅速的將紙飛機丟進去,跑開,第二天就會滿懷激動的等待藍色飛機的出現。
薔薇少年總是會準時的給她回信,那藍色的紙飛機安靜的呆立在薔薇枝頭等待着白槿湖到來。
那是一段多麼讓人歡快跳躍的時光。
她常常握着紙飛機一直都不捨得打開,因爲看過了,就要等待明天了。也會擔心明天會不會有雨,會不會有大風。
薔薇少年寫的詩都是短短的,白槿湖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同樣孤孤單單的少年,從他的詩行裡,就可以讀的出來。
你曾說/陽光是七色的,是薔薇花的白,丁香花的紫,山茶花的紅……/這白的,紫的,紅的……都不是我的/我踮腳隔岸觀望/黑夜無所泅渡。
無所泅渡。
白槿湖念着,提筆回覆:
倘若/你是那立在河對岸的少年/等待擺渡/你只便輕揮衣袖/拂開水霧,可見/螢火撲閃着一葉扁舟/伴你一路水程。
紙飛機帶着兩個少年的夢,從薔薇院子的這一頭,飛落到那一頭。
白槿湖盼望着林流蘇的腿康復的慢一點,這樣她可以繼續將紙飛機疊下去。
有時候她會寫一首小詩,有時僅僅是一個笑話,有時就畫了一朵小小的花,就這麼的簡單而讓人心跳的小物件。
她也會等待着維棉的消息,六月要放暑假的時候,維棉走了已經有兩個月,在白槿湖煩惱着暑假將沒有機會去那個薔薇院子的時候,維棉回來了。
維棉手上拎着一個破破髒髒的小紅包,頭髮亂亂的散在肩上,原本染紅的頭髮乾枯的失去了光澤,死氣沉沉的披落着。細細長長的眼睛暗淡無光,嘴脣都乾裂了,身上都是污漬,牛仔褲上都是油膩。
簡直就像是一個小乞丐。小巷子裡的人跟着後面看着熱鬧。
白槿湖聽說維棉回來了,就衝出院子,飛奔到巷子裡,她站在巷口,看着不遠處那熟悉的身影,維棉更瘦了,白槿湖忍住眼淚沒有落下來,撲上去,抱住了全身都是味的維棉。
你怎麼不給我寫信,你怎麼一點音訊都沒有?我一直都在等你。白槿湖抱着維棉,感受到維棉身上一根根突兀的骨頭,到底吃了多少的苦,竟然瘦了這麼多。
他騙了我,他騙了我……他帶着我去了蘇州,他不管我,他每天都泡在遊戲廳,他讓我去賺錢……不然就打我……維棉斷斷續續的說着她的這段不美好的私奔。
多少事,原本都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動人。多少人,原來也沒有我們預料的那麼可以依靠。多少情,無關風月,無關山盟,它只是一個綺麗的願望。
維棉以爲那個十八歲的張濤可以帶她脫離苦海,沒想到,是跳進了另一個深淵。年少哪裡懂得愛情,愛的,不都是自己的那份感覺。
他們逃到了蘇州,吃喝玩樂揮霍掉了身上僅有的那幾百塊錢後,張濤就逼着維棉出去掙錢,可是,維棉的年齡不夠,最後張濤就把她送進了蘇州的豔粉一條街。
那是一條蘇州老街,很多要被拆遷的舊房子,到處都是林立的粉紅店招牌,一到傍晚都是站街女。
維棉是逃了幾次才逃出來的,她最後一邊沿路乞討,一邊走,走了二十多天才從蘇州走回這個徽南小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