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就死在了那條冰冷堅硬的馬路上,沈慕西,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死了?你知道嗎?她還是沒有辦法從失去孩子的沉痛裡走出來,甚至,還是無法相信她失去了孩子,是啊,明明就是在不久前,這個孩子還在她的肚子裡踢着,怎麼說沒就沒了啊。
不可能啊,明明還在的,他的生命力是那麼的頑強,爲什麼摔了一跤就沒了,槿湖喃喃的望着窗外,念着:寶貝,媽媽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你,媽媽真的很不捨得你。
躺在病牀上的那些日子,她就在想,這個孩子如果要是長大了的話,一定會是很好看,一定會特別的像沈慕西。她還要教他崑曲,給他講《牡丹亭》的故事。
曾經靠在沈慕西的懷裡,也設想過如果以後有了孩子,那麼孩子的樣子是怎樣的。沈慕西摟着她說:如果生就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讓他們有個伴,最好男孩是哥哥。
距這句話就好像是昨天說的,還在耳畔縈繞,卻物非人非。
季雲燃給她煮了雞湯,一口一口喂她喝,她喝着喝着,就哭了,捂着肚子,哽咽着說:醫生告訴我,孩子沒有了……我好難受,我其實不想這樣的,雖然我想打掉他,可是我遲遲都不捨得,我想說服自己生下他……這是我和慕西唯一的關係了,至少我們是一個孩子共同的爸爸媽媽,可是孩子沒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真的是想生下他的,我想的……
她悲痛地捂住了面,低頭哭着。
鵪季雲燃看着她,忽然之間,對這個瘦弱的女子,有了不一般的感覺,她獨自隱忍了這麼多,在人前總是假裝着快樂,其實,她內心有這麼多的痛楚。
他伸手,沒有擁抱她,只是簡單的在她背上輕輕拍着,他多想說,不要難過,有我在。只是沒有說出口。
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本來她要出院回來,季雲燃堅持着讓她在醫院好好靜養幾天,他幫她喂院子裡的那幾只雞,給她送飯,醫院的飯不好吃,給她煲各種營養湯。
這都讓那些女醫生和護士羨慕極了,都說:你的老公對你真好,整夜都守在你的牀邊,生怕你凍着,你睡着了,他就一步不離開的守護着你,真好。
她強顏歡笑,肚子的小生命沒有了,怕是更難再面對沈慕西了。她真想告訴沈慕西,我們有過一個孩子,他在漠河死了。
她總是在夜裡做惡夢,夢見沈慕西墮入了懸崖,她在夢中呼喚着慕西,慕西,一聲聲的,喊得守在她身邊的男子心疼,她的手努力在空中抓着,什麼也夠不到。
沈慕西也在醫院裡,他正陪護着即將分娩的楊菡,楊菡的臉上充滿着即將做母親的幸福,她伸手撫摸着沈慕西凌亂的鬍子,說:親愛的,你的鬍子該刮刮了。
他不說話,只是一個人發呆。
楊菡一天後被送進了分娩室,她誕生了一個健康的男嬰,足足八斤,母子平安。
沈慕西一邊繼續尋找着楊菡,一邊照顧着楊菡母子。
楊菡抱着懷裡的孩子說:給我們兒子取個名字吧,叫沈什麼好呢?沈安年好不好?
爲什麼要姓沈,你明明知道這個孩子不是我的,和我沒有關係,你爲什麼還要到處說他是我的,這個我不想和你追究了,等你出院,我們就離婚。沈慕西不容商量地說。
不!我不離婚!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還要再生一個屬於我們倆的孩子,這婚,我堅決不離!楊菡堅決地說。
好!不離是吧?我走,我走可以吧!沈慕西說着,起身就離開了病房。
他回到了小樓,樓下的郵箱裡有一個信件,會是槿湖寄來的嗎?他慌忙拆開那個信封,卻發現只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宣傳廣告,還是黑龍江的什麼火鍋促銷券,這哪跟哪,他隨手丟在一旁。
他收拾着東西,在沙發的角落裡,發現了那個哨子,就是以前他送給槿湖的那個哨子,他曾承諾,不論發生什麼,只要她吹哨子,他就會聽她的。
她當時還開玩笑着說着《奮鬥》裡楊曉芸的下場,她終究是沒有帶走這個哨子。沈慕西將口哨放在胸膛前的口袋裡,如果能找到她,他一定要再交給她。
楊菡出院後,還是住在小樓裡,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沈慕西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更是沒有看那個孩子一眼,他覺得自己該盡的義務都做了,現在,他要找白槿湖。
他每天都早早的出去,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來,攝影助手小常勸他將影樓開張,他回絕了,說:我現在只想找她,別的,以後再說。
一天,他回到小樓,手裡還捏着一疊尋人啓事,看見楊菡正抱着孩子指揮着幾個工人在砍那些桃樹,見沈慕西回來,就迎上去說:這些樹,長得太快樂,都遮住了房子的陽光,你知道,我對桃花過敏,我就叫人砍了它們。
誰再動一下這些樹試試!你給我滾!帶着這個孩子給我滾!沈慕西歇斯底里地說,嚇壞了楊菡,懷裡的孩子開始揮着手啼哭起來。
楊菡上前就推了沈慕西一下,尖聲說:你吼什麼你,你嚇着孩子了你!
沈慕西掩住了面,有些暈,他扶着樹,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