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天,維棉打來電話:他快不行了,你快回來吧。
她的手停在鍵盤上,敲不出一個字。
她很快就上了火車,她那一刻,是那麼的害怕他會死。她雙手合着放在額頭,她在祈禱他不會有事。
火車行駛的鐵軌邊,有很多一排一排的孤墳,是那麼寂寞的沉睡在那裡,看着火車一趟一趟駛過,他,很快會躺在裡面嗎?
快進家門時,她猶豫了,站在窗外,透過玻璃,看見他虛弱的躺在牀上,瘦得只剩皮。
一個陌生男人站在牀邊,對他說:你不要以爲你要死了,就可以不還債了。他微微張開嘴,努力想說什麼。
要債的男人繼續說:你也有今天啊,你呀,死了都沒人送終。
他氣得哆嗦,用盡力氣說:我有女兒,我有女兒送終。
“你都要死了,你身邊也不見你女兒啊,她就是回來也只能給你收屍,何況,她還不知道是不是你親生的,你就是死也得給我還錢”
白槿湖聽了,衝了進去,叫了一聲:爸。
他艱難的扭過頭,以爲自己聽錯了還是迴光返照。
她把錢還了,那些錢是他借的高利貸給她上學的錢。
那一晚,父女倆第一次聊了很久,他看女兒回來看他,叫他爸,他精神好多了,眼睛裡都放着光芒,他說到後來,老淚縱橫。
他顫着手從枕頭下拿出一摞相片,都是維棉去南京時拍的,是他一次一次央求維棉去南京看她。他一直重複着他死也知足了女兒原諒他了。
望着這個喝太多酒被肝癌折磨的沒有人形的他,白槿湖難過的要死,如果自己早點回來多好,自古養兒是養老送終,如果除了送終,能再給他養老,該多好,一切都來不及了。
沒有幾天,他就走了。槿湖把他葬在母親墓旁。在墓前,只有維棉和劉輝,白槿湖說:爸媽在那邊好好的過,媽,爸知道錯了,你原諒他。
維棉告訴白槿湖,有時去照顧病中得他時,他說了好多話。
原本他爸媽是很恩愛的,槿湖的媽媽被人強尖後,一切都變了,外面的碎言碎語,他變得酗酒暴躁,甚至有人說槿湖不是他的,是強尖犯留下的種。
他說老打你,你走了,他後悔啊。他經常來求我,讓我代她多看看你,他說他給你寄錢,你都退回來了。你的書他都收着看,我瞞着你,拿着你們的頭髮做了鑑定,結果剛出來,你是他親生的,可惜他沒等到這個消息。
她不恨他了,一點也不,她恨自己自私。
在整理家裡東西時,在一個抽屜裡,看到了她的書,那本書是她的第一本書,裡面就寫了一個暴力虐女的父親,白槿湖是以他爲原形寫的,在小說裡,她寫的那個父親也是得了肝癌死的。
她寫得時候,想到他若看到這本書時生氣得樣子,她開心極了。他用筆在書最後寫:我這一生錯得太深,我最愛的兩個女人都恨我,我怕是要遭天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