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若鵝毛,風如冷刀,蒼茫大地如砧板,天地一片寂靜。
兩輛黑色的馬車碾碎了雪泥,卻碾不碎大地的蕭條。自咸陽落雪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世界便邁入了最嚴寒的時節。
顧春風幾人乘着馬車,向傳說中的極惡之地--天罰山前行。
馬車看起來普通,但經過符法加持,彷彿比鴻毛更輕。四匹精挑細選的駿馬,帶着車廂彷彿在飛一般。
直到後來,蒼茫的雪花將天地染得一片雪白,黑色的馬車便猶如破開湖水的木船,輕巧地滑過厚重的雪層。
外面寒風肆虐,車廂內卻溫暖如春。
顧春風與唐衣在同一個車廂內,面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兒,都沒有說話。
顧春風突然想起了什麼,道:“那夜你好像說過,如果我們在咸陽城活下來,你就告訴我一個秘密。現在我們都活得好好的,你的病更是很有希望治好,你是不是該告訴我那是什麼?”
唐衣突然閉上了眼睛,裝作睡着了的模樣。
顧春風微怒,道:“別裝了!裝死不是這樣裝的。”
唐衣睜開雙眼,一雙眼睛比天上的星辰更亮。她看着顧春風,問道:“你確定要知道?”
“我確定!”顧春風的表情很嚴肅。
“那我......偏不告訴你。”
“什麼!”
本來安靜的車廂突然跳了一下,壓塌了一片雪層。
顧春風雙手撐着車廂壁,將唐衣夾在了裡面。
如果讓顧春風用現代化的詞語來形容這個動作,那大概就只剩“壁咚”了吧。
被壁咚後,唐衣顯得有些羞澀,她斜着頭,心道真是個白癡。
就在她將要說出自己的秘密,那個大家都知道,只有顧春風一個人不知道的秘密時,馬車車廂突然發生了一個劇烈的翻轉,倒在了地上。
由於速度太快,車廂在雪地裡足足滾出了五丈才停了下來。
“埋伏!”這是車廂倒下時顧春風的第一反應。
就在車廂還在地上滑動時,他全身的肌肉已經繃緊,準備迎接着即將到來的刺殺。
可是車廂倒在了雪地裡後,四周安靜得出奇,連一丁點的動靜都沒有。
他和唐衣能清晰地聽見雪花降落的簌簌聲,卻聽不見一點其他的聲音,甚至連馬匹的呼吸聲都沒有。
等待了半盞茶時間,四周依然沒有動靜,於是顧春風雙腳一蹬,人就猶如羽箭般射出了車廂。
車廂外風雪連天,半個人影都沒有,連張良他們的馬車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顧春風看着眼前的一切,終於明白四周爲何會如此安靜了。
那拉車的駿馬早就頭身分離,滾燙的馬血落在雪地上,瞬間就將雪層融化了一片。
這時,唐衣也從車廂內竄了出來,如臨大敵。
看着腳下那顆馬頭,顧春風道:“切口平順,對方用的應該是刀,快刀!快得馬兒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死了。”
唐衣若有所思,道:“七國間,刀法最快的便是霸刀門。只是他們遠在宋國海島,鮮有人涉足大陸,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顧春風道:“這刀不一定是人類砍的。”
“不是人?”唐衣道。
“這世上還有一種人,叫‘冥人’。”顧春風道。
在出發前,顧春風早就查過相關卷宗。天罰山環境惡劣,甚至連虎豹都難以生存,但卻有人類的蹤跡。
相傳這些人類與世隔絕,從不入世,世代守護着天罰山深處的青銅柱。傳說中,青銅柱是連接冥界的通道,這羣人自然被稱作了“冥人”。
關於冥人的記載很少,有的將他們比作妖鬼,說他們白天爲人,夜晚化鬼,極其殘忍恐怖。這些傳說顧春風自然不信,他想既然冥人真的存在,這裡又靠近天罰山,說不定真的是對方動的手。
“他們只殺了我們的馬,應該是給我們警告,警告我們不要靠近天罰山。”顧春風繼續道。
“那墨十八他們呢?”唐衣眉頭緊鎖,道。
“估計和我們遇到了相同的狀況,他們在我們前面,去前面找找。”顧春風說完,和唐衣便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去。
此時風雪漫天,要看清前方的景象並不容易。兩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依然沒有發現墨十八與張良的蹤跡。
他們只能繼續向前頭,此時風雪稍微小了一點,前面漸漸出現了裸露的山岩。
這些山岩比較尖銳,就像怪獸的牙齒,直直指向天空,看起來很是突兀。
這樣的地勢,馬車很難行走。顧春風推斷,如果張良和墨十八到了這裡,至少會留下些痕跡。
兩人施展身法向前掠去,卻依然不見車廂,甚至連車轍印都沒有。
突然,顧春風頓下了腳步。他的面前是一個天然的深坑,這坑不知有多寬廣,一眼居然望不到頭。
雪花到這裡變得稀疏,深坑裡有很多低沉的山脈橫貫其中,看起來就像巨龍的屍體。
“天罰山到了。”看着眼前的一切,顧春風道。
古書記載,天罰山便是由一個巨大深坑中的山脈組成,坑中山脈橫貫南北,猶如蒼龍。
雖然早就有所準備,但眼前的一切,依然讓顧春風很震撼。
因爲這天坑實在是太深了,那些生長在坑底的樹木,這裡看上去就像牙籤一樣。而如果有人站在下面呢?恐怕就和螻蟻無疑了。
“你說他們是不是已經下去了?”唐衣問道。
“應該不會。他們找不到我們,肯定會原路返回,也不至於丟下我們自己下去。”
“那他們的馬車去了哪裡?”
就在這時,顧春風突然感覺身後涌出了一股濃烈的殺意。
他想也沒想,轉身揮劍。
這一劍雖然出手得很倉促,但因爲對危險的反應,爆發出了足夠的力量與速度。
雪蒲劍劃過,雪花被攔腰切開,凌冽如風雪。
梆的一聲,雪蒲劍與一柄石刀相交,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這柄石刀很薄,顧春風從沒有想過一柄石刀可以打磨得這麼薄,薄得簡直和普通朴刀無疑。更加令他震驚的是,如此薄的石刀與他的雪蒲劍相撞,居然沒有一絲破裂的痕跡。
石刀的主人體形如人,全身佈滿了鋼針似的毛髮,看起來就像人形刺蝟。而他臉上的皮膚呈灰色,眼神空洞,簡直和泥塑無疑。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