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柄雪白的玉傘,看起來很柔弱,在喜先生巨大的拳影面前,彷彿就是狂風暴雨中的一朵小花,瞬息間就會被摧毀。
但是它卻出乎意料的堅韌,任憑這拳影如何磅礴,都有一種泰然自若的安寧之感。
這柄傘顧春風當然認識,甚至很熟悉,因爲它只屬於一個人--沐搖光!
當這柄傘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降落在顧春風身前時,沐搖光也從天而降。
她依然穿着那身雪白的衣裙,飄蕩起的青絲與裙襬,看起來依然還是那麼有仙氣。
就在這一瞬間,顧春風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彷彿時間這條大河,不知何時扭轉了軌跡,回到了當初那個梧桐落裡。
當時他還只是一家火鍋店的小老闆,而眼前這個女子,不過來吃一頓火鍋而已。
就在顧春風精神恍惚的瞬間,沐搖光已然落地,而這個時候,喜先生那巨大的拳影也到了。
沐搖光握住了傘柄,梅花玉傘的表面便生出了條條青翠的藤蔓。
轟隆一聲,那包裹着陰鬱陰氣的巨大拳頭轟在了梅花玉傘傘面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炸鳴聲響,整個丹陽城都在跟着震動。
沐搖光握住傘柄的手瞬間抹出了一層血霧,她半跪在地上,傘柄將地面直接戳裂,裂紋一直蔓延向了遠方。
拳風呼嘯而過,沐搖光眉眼如畫。
不管喜先生的拳頭如何死寂、磅礴,即使梅花玉傘的傘面都已被轟得完全凹陷,但是梅花玉傘傘面上生出的那些綠藤,卻始終沒有消散,反而顯得生機勃勃。
一邊是無窮無盡的死寂,一邊是鮮活無比的生機,一邊是濃郁的黑,一邊是青翠的綠。
這樣的對比太過強烈,以至於在顧春風腦海裡形成了一幅很難以言說的美妙畫面。
他在此刻看到了生,看到了死,看到了生生不息,又看到了生死交替。
如果說顧春風之前和天道法理之前還隔着一層紗,而這一刻,這層紗破了。
陰兵造成的損傷,之所以只有方技家醫師能醫治,緣於方技家的醫術中蘊含着新生的力量,可以抵消那些陰氣。
生死本就是相互堆疊的,沒有永生,只有生死交替,才能讓這個世界生生不息。
沐搖光嘴脣已經沁出了鮮血,她這幾天幾夜不停地奔襲,終於在最後一刻趕到了,爲顧春風撐開了這一柄傘。
她不知道這柄傘能撐多久,哪怕只是瞬息,她都趕到格外滿足。
就在她的骨骼都發出了碎裂聲響的瞬間,顧春風的手握住了傘柄。
那隻手顯得是那樣堅定,是那樣有力,一如顧春風此刻的表情。
當顧春風的手搭上傘柄的剎那,那青色的藤蔓便像瘋了般開始生長,已經堪堪能與喜先生的拳頭抗衡。
此刻顧春風的身體變成了近乎七彩琉璃的顏色,就像是仙佛一般。
緊接着,空氣中傳來了簌簌的聲響。
這聲音很輕,很空靈,但是整個丹陽城都聽得很清晰。
自那藤蔓還是瘋狂生長的剎那,喜先生就處於震驚之中。
而當着簌簌聲音響起時,喜先生那濃煙下的臉龐已經有了恐懼的神色。
然後開花了,碧綠的藤蔓上開出雪白的花,然後全城的花樹都在這一時刻綻放出了燦爛的花朵。
如今已是夏末,甚至可以算初秋,那些花樹早已過了花季,此時卻全部逆着季節與時光綻放出燦爛的花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