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雄虎關的陰雨綿綿,顧春風的路程卻是陽光明媚。
碧藍色的天空彷彿一塊沒有沒有雜質的巨大寶石,顯得格外高遠。這天空的下方,三人各自騎着一隻毛驢,正慢悠悠地向咸陽進發。
顧春風臉上有些焦急,奈何這毛驢太過瘦弱,始終慢騰騰的。唐衣躺在毛驢背上,看起來最是輕鬆,好像這毛驢便是她最舒服的牀。而墨十八坐在毛驢背上,盤腿打着坐,四周的天地元氣正不斷涌入他的身體竅穴,震得他髮絲不停舞動。
顧春風弄不懂,墨十八平時也算懶得出奇,最近怎麼變得這麼勤奮。
他看着墨十八道:“你最近吃錯藥了吧?以前我怎麼沒看你修煉過,這是臨時抱佛腳?”
墨十八深呼吸了一口氣,讓天地元氣完全被竅穴後,睜開了雙眼。
他看着顧春風,認真道:“我不信佛,從小隻崇拜英雄。活到現在,我只崇拜過三個人,現在死了一個,現在準備自己補上。”
聽到這裡,顧春風神情嚴肅了起來,道:“願聞其詳。”
毛驢好像對故事也有了興趣,涉過溪水後發出翻起了嘴皮。
看着那些掉光了葉子的白楊樹像利劍一樣指向蒼穹,墨十八感慨道:“我崇拜的第一個英雄已經成爲了七國的傳說。他無門無派,一人一劍騎着一隻毛驢,蕩平了讓人聞風喪膽的潛流組織,從此在七國絕跡。”
墨十八說的這個人,顧春風和唐衣當然知道。
近五十年公認最強的修行者不是墨家鉅子,也不是道家天宗宗主王羽,也不是儒家的荀夢,而是傳奇劍豪吳南生。
吳南生二十四歲入搬山境,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驚才絕豔,卻只癡迷於劍,被公認爲天下劍道第一人。他也是近百年最有希望突破五境搬山境,邁入六境天啓境的人選。
可是自從二十年前單人單劍滅絕潛流組織後,吳南生就消失了,只留給了七國一個天才劍豪的傳說。
“我崇拜的第二個英雄便是墨家的現任鉅子墨曲。如果說吳南生只是個傳說,他就是我見過最接近傳說的人。我的一身功夫是他教的,但我並不是他徒弟。他不收徒,認爲師徒是一種羈絆。雖然身爲墨家鉅子,但他卻是我見過最逍遙自在之人。”
聽完墨十八的講訴,墨家鉅子的形象彷彿活了起來。顧春風彷彿看見了一個黑袍男子,滿臉鬍渣,躺在一葉小舟中飄然遠去。
連一直躺着的唐衣都不禁問道:“那第三個呢?”
墨十八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沉重起來,“這個人無論修爲聲望都不及吳南生與鉅子,但對我的影響卻最深。他曾鮮活地活在我們的生命裡,影響着我們,現在卻變成了白崖上的一堆黃土。”
聽到這裡,天氣彷彿都陰沉了起來。
毛驢踩過細密的落葉,緩緩地向天邊走去。
顧春風和唐衣對墨十八講的第三人自然心知肚明。這個人曾經從天而降,一隻假肢踩碎了屍傀腦袋,救了他們四人性命。關於他“屠盡天下爲虎作倀之人”的故事自早就在楚國流傳,可是他的傳說卻在不久前終止了。
屠虎的主角已經長眠,可屠虎的故事還不能停歇。
“因爲宋忠還沒有死,暗月還沒有滅。”這是墨十八的總結,亦是他的答案。
屠虎的故事已被他接手,所以他不能懈怠。
三隻瘦弱的毛驢託着三個人越走越遠,終於融入了寂靜的夜色裡。
當顧春風三人看到咸陽城那矮矮的城牆時,已經是五天之後的事了。
雄虎關在這期間又發生了幾次不大不小的戰鬥,城門雖然已有了裂痕,但還算堅固。
三人進到咸陽城內,發現裡面居然有很多修行者。對於這些擁有極強戰鬥力的修行者,各國都比較謹慎。可是在咸陽城內,並沒有什麼人盤查,詢問。
顧春風不禁感嘆道:“都說秦人最是驕傲,看來果然不假。連城牆都修得如此敷衍,簡直驕傲得有點自大。”
墨十八迴應道:“秦國確實有驕傲的資本。秦軍的蒼雲鐵騎在遭遇魏國陰兵之前號稱不敗,秦國更是修行者最多的國家。秦王嬴烈二十七歲便入搬山境,年輕一代中當屬第一人。據我觀察,如果不是魏國的突然崛起,秦國和楚國都有爭奪天下的資本。”
顧春風道:“可是魏國爲什麼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崛起呢?”
墨十八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道:“陰兵,魏國就在半年前突然擁有了驅使陰兵的能力。陰兵不是人類,戰鬥力也非普通士兵所能抗衡。要打敗魏國,必須要掌握陰兵的秘密。可是各股勢力都派出了自己最優秀的探子前去探查,卻始終沒有任何收穫。”
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氣,墨十八接着道:“據說現在魏國堪比人間煉獄,進去的人都會被吞噬掉。”
“那可真夠邪門的。”顧春風答道。
三人按照信中的指引,來到了咸陽城的東樓,這裡便是修行者的聚集地。
東樓自然在咸陽城的東邊,此建築乃是秦國一絕,因爲它不似普通建築那樣方正,而是呈圓弧狀。
看見東樓,顧春風腦裡的第一印象便是福建的土樓。
此刻還未到黃昏,圓弧狀的東樓比咸陽的城牆高出了足足二十丈,顯得格外高大。
來到東樓門口,三人終於在此處發現了秦國兵部的勢力。
接引他們的是一名秦國士兵,而令他們感到詫異的是,只是負責簡單接應工作的這個秦兵居然都是修行者,而且境界還不弱。
說出前來的目的後,那名秦兵看了看三人,問道:“現在東樓內聚集了數十個宗門,請問三位屬於哪個?”
顧春風答道:“我們是白崖劍宗的,來找儒家張良。”
白崖劍宗覆滅這麼多年,名號自然接近於無。那名士兵有些爲難,因爲在東樓的宗門大都有頭有臉,小宗門屬於散修,他們並不負責接待。
但是對方指名道姓要找儒家,他自然不敢怠慢,忙派人前去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