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孤靠在一棵松樹下的李牧,王封雪臉上的神情顯得極其複雜。
作爲敵方的最高將領,李牧是他最想殺死的人;而作爲一名擁有軍神頭銜的人,李牧卻是他尊敬的,甚至是想拜師的人。
現在的李牧生命已然快要走到了終點,他看着騎在戰馬上的王封雪,喃喃道:“我真想去問問贏烈,這場仗到底是誰贏了?”
王封雪無言,下了馬,一步一步走到了李牧身前,恭敬行禮。
李牧擡頭看了他一眼,眼裡沒有一絲波瀾。
然後便是唰的一聲脆響,李牧身後的樹上多了一道血線,而他的頭則猶如西瓜一般墜地,發出了沉悶的落地聲響。
就像熟透的果子從樹枝上落下,終究只剩下了腐爛這一件事。
一代軍神李牧,就此死去。
彷彿連天都無法掩飾這悲傷,晴朗的夜空再度飄起了鵝毛大雪。
這一戰趙軍全滅,秦軍十萬大軍只剩其四,秦王重傷,是真正的兩敗俱傷。
王翦冒雪來到秦王身前,眼裡滿是憂慮。
這一戰雖然全殲了趙軍,但秦軍死傷了大半,即使有秦王那恐怖的光裂助陣,恐怕都無法攻陷邯鄲了。
沒有想到的是,贏烈卻淡淡道:“今夜過太行山,到了邯鄲附近,自會有人接應。”
王翦領命而去,連夜帶領部隊跨過了太行山,因爲秦王已經如此說了,就證明他還有後手。
秦王的後手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
剩下的秦軍走在漫天風雪裡,他們已經無力去管那些已然化作血水的同伴,顯得格外悲涼。
就在太行山下的風雪瀰漫之際,白崖卻一片晴朗。
湛藍的天空上漂浮着絲絲縷縷的白雲,宛若空靈的飛絮。
而此刻,白崖劍宗的弟子都穿上了制式統一的藏藍色長袍,制式一致的長劍都跨在了腰畔,全部整齊的羅列在了山門前。
經過了幾月的訓練,《破凰劍陣》中的疊影與焚炎劍式已經初具規模,練劍臺上那無數細密的劍痕就是證明。
顧春風甚至有信心,即使面對數百玄甲重騎,這羣白崖劍宗的弟子都可以與其打成平手,甚至殺退對方。
他本想將《破凰劍陣》中的第三式“刺凰”練成後再帶領這羣弟子去征戰,沒有想到現在形勢已經很嚴峻了。
三日前得到的消息,秦國已經破了趙國的番吾城,正在前往邯鄲的路上。韓國由於羣龍無首,再加上暗月的陰兵日益壯大,已經徹底淪陷。
而現在,暗月帶領的陰兵正往北趕往陰山,看來是要入侵魏國。
以顧春風的猜測,秦國肯定與暗月組織已經達成了某項交易,滅掉韓國與趙國後,肯定會夾擊魏國。
而魏國是否守得住,已經成爲了決定天下大勢的關鍵。
趙國邯鄲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去往陰山,看能否能幫助魏國阻擋住陰兵的腳步。
這一次,每一位白崖劍宗弟子都帶足了一個月的乾糧,這些乾糧並不好吃,而且很粗糙,卻能最大限度的補充能量,顧春風稱其爲“壓縮餅乾”。
現在到陰山的一路上,他們的伙食還有人提供,而入了陰山後,那就將會是真正殘酷的生存之戰。
陰兵可以不吃不喝,但是他們不可以。
對於這支隊伍能否發揮出應有的作用,顧春風心裡沒底,唐衣心裡沒底,墨十八心裡也沒底。
但是顧春風深信“實踐纔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一句名言,所以毅然決定了此次對抗暗月陰兵的行動。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殺死一個暗月的首領,特別是那個名叫喜先生的傢伙,聽說他現在很喜歡吃人。
至於讓他與唐衣吃夠了苦頭的張良,他則希望慢慢地算這筆賬,一筆看起來很難算清的賬。
此刻顧春風、墨十八和唐衣三人就站在山門前的高處,看着那些看起來頗爲興奮的弟子,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出發!”顧春風從腰畔的劍匣中抽出了映雪劍,喊道。
暖暖的陽光映照在他身上,映照在圍繞着絲絲凍氣的映雪劍上,讓他看起來就像一位真正的將領。
一百來名白崖劍宗的弟子同時拔劍,高喊:“活着!”
劍出鞘的龍吟聲直達雲霄,而呼喊聲更是衝破了雲霄。
活着,是顧春風給他們的唯一要求。
不是苟活,而是在殘酷的戰鬥中活下來。
近百名白崖劍宗弟子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試煉,不是殺敵多少,而是在戰鬥中活着。
邯鄲城外有一條蜿蜒的大江,名爲滏江。
滏江寬約上百丈,水勢不緩不急,看起來格外壯闊。
要是以往,這裡的碼頭總是少不了從各國前來邯鄲交易的貨船,但因爲最近秦軍逼近的消息不斷傳來,所以如今江面早已空空蕩蕩。
幾隻來不及離開的商船被擱淺在碼頭,上面堆滿了積雪,看起來很蕭條。
而此時,卻有一支船隊出現在滏江之上。
這支船隊的船都是罕見的楠木大船,它們雖然和秦國聞名天下的鐵甲海船無法相提並論,但看起來也極其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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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大船的船頂四角都掛着青銅風鈴,河風一吹就會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
當這些風鈴聲連成一線,竟然比樂師演奏的樂曲還好聽。
鵝毛大雪落入江中便消失不見,而在如此戰亂時刻,寬闊的江面上出現這樣一支船隊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此刻,爲首大船的甲板上正站着一名女子。
這名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餘歲,生得極其美貌,但臉上彷彿始終都凝結着一層寒霜,給人一種不可輕易接近之感。
如此詭秘的船隊,如此冷若冰霜的女子,無疑給已經劍拔弩張的邯鄲增加了一種神秘感。
這十隻深色的楠木大船停在了滏江的碼頭畔後,就再也沒有動過,漸漸和積雪融爲了一體,彷彿它們一直都在那裡。
三日後,剩餘的四萬秦軍在贏烈的帶領下,來到了滏江畔。
滏江那頭便是邯鄲,即使在風雪中依然能看見那些高聳入雲的建築。
這一路上,他們以爲會遇到趙軍阻擋,沒有想到的是,在秦軍損傷如此嚴重的情況下,謹慎的趙王依然選擇了堅守。
而此刻,贏烈並沒有遙望那座被譽爲壯美之最的雄城,而是將視線集中在了那些被風雪覆蓋的楠木大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