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很高,至少有三十丈高。下落過程中,夜風將顧春風的頭髮吹得向上揚起,深藍色的長袍也跟着獵獵作響,像一面飄揚的旗幟。
顧春風不是青衣人,也沒有神念境的神通,這樣摔下去絕對會折了腿。
地面越來越近,顧春風表情沒有一點變化。他隨意的拔出長劍,然後更加隨意地往牆上一掛。
雪蒲劍劃過堅硬的城牆,留下了星星點點的火光。這摩擦很是劇烈,但顧春風的手卻很穩。
下落的速度因爲這摩擦稍緩,而地面就在眼前。顧春風右腳一蹬牆面,人就橫着飛了出去。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有一種律動的美感。
當顧春風站在堅硬的土地上時,青衣人則站在三丈外一動不動。他回頭看了一眼顧春風,然後繼續向前行走。而顧春風則緊緊跟在後面。
青衣人沒有走官道,而是施展身法在叢林裡穿梭。他的身法很妙,全身看起來很僵硬,卻總能輕巧地落在該落的地方。
對學會了“浮花浪蕊”的顧春風來說,現在最自信的便要屬輕功身法了。他的身法與青衣人完全相反,他的身體很放鬆,他的動作很自然,自然得就像水中的游魚,又似天空中的飛鳥,好像飛檐走壁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兩人一直沒有任何交流,也一直保持着三丈的距離。
就這樣奔襲了半個時辰,發現顧春風依然在自己身後三丈遠後,青衣人眼中第一次出現了一抹詫異的光芒。
雄虎山脈多歧路。除了秦國舉國之力修建的寬敞官道,其餘都是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現在兩人就在這可能百年都沒人涉足的森林之中。
這裡的樹很高,樹冠很寬,呈圓弧狀,彷彿一把把直指蒼穹的巨傘。兩人在森林裡越走越深,到後面連星光都快看不見了。
令顧春風感到驚訝的是,雖然四周環境昏暗,但他總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顧春風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正經的將天地元氣融於自己的竅穴中。這就好比人第一次飲酒,對酒精的反應就格外明顯。
他現在精神飽滿,天地元氣在竅穴裡融合得相當完美,可以說是巔峰狀態,目力與耳力自然都得到了極大的增強。
突然,青衣人站在一根巨木的枝椏上不動了。
顧春風也只好停在了他旁邊的樹木上,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
四周很靜,只有秋蟲的細微鳴叫聲。這時候,那詭異的叮咚聲很突兀地傳入他的耳中。
如果在秦國軍帳內,這聲音可以說飄忽得猶如鬼魅,但在這裡,這“鬼魅”已經現形。
聲音是從西南邊方向傳來的,可是那邊現在被草木所掩,自然無法看得真切。
這個時候,青衣人躬下了身子,顧春風也跟着照做。然後他看見對方像一隻貓一樣滑下了古樹。
他只好如法炮製,也滑下了古樹。
樹下很潮溼,除了青苔就是腐爛的枯葉,讓人覺得很壓抑。而顧春風再次擡頭時,發現剛剛還在身前的青衣人不在了。
“奶奶的,不等我。”顧春風暗罵了一聲,像一隻貓一樣溜了過去。
他站在青衣人剛纔站的樹下,面前三丈遠有一叢茂密的蒿草剛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顧春風緩緩移動,動作慢得出奇,好像腳下埋滿了地雷似的。不知爲什麼,他感覺很慌亂,慌亂得就像蒿草那頭有一頭吃人的惡鬼在等着他一般。
青衣人已經不見了身影,他自然不能留在這裡。
這三丈距離,顧春風足足走了一柱香時間才走到。
輕輕地用手撥開了那從蒿草,顧春風看到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這幾乎無人涉足的原始森林裡,居然有一條寬闊的大道。這條大道顯然剛修葺好不久,路面上翻開的泥石還留有新鮮的印記。
是誰在這森林裡開鑿這樣一條路呢?
顧春風凝神而視,竅位裡的天地元氣便絲絲滲入了他的血液中。目力瞬間得以增強,這條詭異的大道盡頭,一個漆黑的洞口出現在了他的瞳孔裡。
這裡山勢陡然向上,而道路盡頭的洞穴剛好穿透了這斜坡,彷彿一張吃人的大嘴。
詭異的道路,詭異的洞穴,難道這裡鬧鬼不成?
想到鬼字,顧春風的汗毛瞬間直立。他開始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敢相信道:“難道那個青衣人是鬼?”
在軍營中任意行走,巡邏的軍士直接將他們當作透明。那麼高的城牆,那個青衣人完全不借力,直直飄然而下。下了樹他便迅速趕過來,而青衣人卻憑空消失了。
想到那青衣人消瘦的臉,顧春風越發覺得鬼氣森森。
他想起了在地球上傳得不能再爛的鬼故事。如果人的陽氣不足,就容易被邪祟看中。邪祟無形無質,只有人的靈魂能看見。
邪祟通常會將體虛之人的靈魂勾出,然後將其引入深山老林中,最終當作食物吃掉。
想到這裡,顧春風臉都嚇白了,心道:“原來老子的魂被勾來了,怪不得那些士兵也看不見我。”
接着他一擡頭,瞬間頭皮都炸了。
那個青衣人此刻正倒懸在他頭頂的樹枝上,冷冷地看着他,活脫脫一個吊死鬼模樣。
內心問候了對方祖宗十八代十八遍後,顧春風才稍稍冷靜了些。他顫抖着雙手剛想要去拔腰間的雪蒲劍,而那青衣人則像一片紙片飄了下來。
顧春風嚇得剛想大叫,發現自己的嘴巴被對方捂住了。青衣人眼神凌厲,示意他冷靜下來。
顧春風突然發現對方的手雖然冰涼,但卻真真實實有些溫度,腦袋開始飛速旋轉。
鬼也有體溫嗎?
見對方也沒有要害自己的樣子,顧春風總算安靜了下來。他眼睛往蒿草外一掃,頭皮又炸了一次。
一隊穿着破爛軍服的馬臉怪物正舉着火把,緩緩地從洞穴走出來。這些怪物像人,但臉都特別長,全身潰爛,彷彿剛從土裡挖出來的一般。
顧春風突然想起了剛到咸陽時,張良給他說的關於魏國陰兵的信息--魏國陰兵似人不是人,臉部奇長,全身土腥氣。唯有斬頭方能殺之。
當時他急着想來雄虎關,並沒有怎麼在意,所以直到現在纔想起。
原來這一切都是陰兵搞的鬼。
弄明白了狀況,顧春風全身繃緊的肌肉放鬆了下來。青衣人見到他安靜了下來,也鬆開了捂住他嘴巴的手。
可下一刻,青衣人的眼神卻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