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位於羅星布身旁的弟子看着小師叔在地上寫的字,顫聲道:“小師叔說殺了他們。”
“殺我?”顧春風一聲冷哼,身體便化作了一道驚鴻,彈指間便出現在了羅星布身旁,嚇得旁邊的方技家弟子接連後退。
他右腳一蹬地,羅星布的身體便猶如沙袋般彈起。
然後顧春風閃電般伸手,從背後卡住了羅星布的脖子,喃喃道:“我至始至終都沒有殺過你們任何一個人。不過來見一個朋友,何必這麼小氣。”
嘭的一聲炸響,地上出現了一道恐怖的塵浪,羅星布被摔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個坑。
顧春風高聲道:“任何事情,都可以來白崖找吳南生,他是我們的掌門人。”
這時,在白崖鎮上的吳南生又打了一個噴嚏。
現在兩位管事的師叔都已經不省人事,這些剩下的方技家弟子自然不知如何是好。
是放兩人就此離開,還是遵照羅星布師叔的命令,殺死對方?
這個時候,一名一直沉默不語的方技家弟子站了出來。
看見這個男子,沐搖光秀眉便微微蹙起。
這名男子是方技家的大師兄李若魚,三代弟子中入門最早,神念初境的修爲,醫術高絕,性情溫和,所以在門內名聲一直很好。
沐搖光沒有想到,一向不愛爭鬥的大師兄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
李若魚臉色蒼白,雙手不斷顫抖着,顯得有些痛苦。
他看着沐搖光,道:“沐師妹,這人有什麼好?你居然肯爲了他背叛師門。”
他說這話時表情很僵硬,指甲已經嵌入了肉裡,顯然幾乎耗費了所有勇氣。
沐搖光搖了搖頭,淡淡道:“此事無關道義,只關情義。”
李若魚胸口劇烈起伏着,顯得很生氣,道:“那你就動手吧。”
他想不通,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一向乖巧的師妹,居然會爲了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外人背叛師門。
“師兄請。”沐搖光雙手持傘於胸前,很利落地做了一個標準的請教禮。
這個禮節,意味着她是要向大師兄李若魚發起挑戰。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因爲他們知道在方技家中,沐搖光與李若魚關係最要好,不是兄妹卻勝似兄妹。他們沒有想到,沐搖光會做得這樣乾脆決絕,沒有一絲女子的拖泥帶水。
李若魚神情漸冷,道:“很好!師妹在這草廬中半年,想來技藝有所精進,恐怕已經青出於藍了。其餘方技家弟子聽令,如果我敗了,誰都不能阻止二人離去。”
沐搖光恭敬行禮,道:“多謝師兄。”
“動手吧!”
李若魚話音剛落,沐搖光便率先出手。
一陣微風吹動着她的裙襬,手中的梅花玉傘悄然綻放,就像夜色中盛開的荷花。
四周的空氣陡然一緊,然後下陷,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凹痕。
凹痕轉瞬即逝,然後帶起了一陣疾風,一時間飛沙走石,吹得所有人衣衫獵獵作響。
而李若魚就站在這場疾風的中央,神情淡然,就像一塊磐石般屹立不倒。
下一息鍾,沐搖光手中的玉傘乘着疾風飛出,就像風中飛舞的一朵白花。
這朵白花在李若魚瞳孔中不斷變大,直至佔據了他整個眼瞳,他依然沒有出手。
他可以確定,這是一式虛招。
就在玉傘即將沾上他面門的瞬間,他纔出了一指。
這一指點在傘面上,玉傘表面便出現了一縷漣漪狀的波紋。
飛行的玉傘陡然頓止,然後頹然向地面墜去,炸起了一地煙塵。
沐搖光眉頭微皺,一股極其清新的念力便匯聚於眉間,然後散發出去。
下一息鍾,幾乎所有人的呼吸都頓止。
已然墜落的玉傘突然劇烈旋轉起來,然後瞬間分出了兩道虛影,彷彿有三柄玉傘同時在旋轉,發出了刺耳的破空聲響。
這便是方技家的梅影三疊,只有神念境的方技家弟子能夠掌握。
緊接着這幾道虛影發出嗡鳴,然後如疾風般匯聚一起,向李若魚衝去。
傘影過處,地面頓時出現了一道深痕,濺射出了無數泥石。
“沒想到這半年時光裡,你居然入了神念。”李若魚雖驚不亂,舉傘一提,四周的天地元氣便開始變化。
彷彿微風吹拂過青草,帶起了草葉上的點點露珠。一道半透明的風牆憑空生成,讓李若魚的身影都變得虛幻起來。
這便是方技家的最強防禦技能--風搖清露。
然後就是嘭嘭嘭的炸響聲傳入了所有人耳中,只彈指間,玉傘便和風牆發生了近十次碰撞。
這炸鳴聲還未停止,沐搖光就身隨影動,腳下生出了蓮花般的氣浪,轉瞬來到了風牆前。
她手指輕拂,玉傘就一個翻轉。
然後一道光影亮起,彷彿皎潔的月光。
一柄細窄的月色長劍從傘柄抽出,化作了一道月華般的光芒,刺入了風牆中。
原來傘柄就是劍,劍就是傘柄!
沐搖光的這把玉傘,第一次以這樣的形勢出現。
“月華一瞬!”李若魚的瞳孔開始極速收縮,手中的梅花雨傘悄然綻放,可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月華般的劍光猶如刺入豆腐般刺破了風牆,在上面留下了一個風洞,然後繼續深入,洞穿了剛剛舉傘的李若魚肩頭。
劍光只有一瞬,勝負卻已分。
李若魚手中的玉傘頹然墜地,灑落了一地鮮血。
四周一片寂靜,連所有人的呼吸彷彿都在此刻頓止。
沒有人想到,沐搖光被關了半年後,居然入了神念境,而且一舉戰勝了大師兄李若魚。
李若魚捂着自己肩膀處的血洞,額頭上滿是汗水,冷冷道:“讓他們走!”
人羣如潮水般分開了一條通道,顧春風與沐搖光並肩而行,在夜色中是那樣耀眼,以致於刺痛了所有人雙眼。
謝靈看着已然離去的兩人,眼中含着淚,一時有些癡了。
無人的水廊上,顧春風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了沐搖光懷裡。
連續不停的戰鬥破陣,他早已是強弩之末,能堅持到現在純粹是靠着一股心氣。
沐搖光眉頭緊蹙,看着那張佈滿塵土的臉,覺得有些心痛。
給顧春風仔細治療了之後,她將他背在了背上,喃喃道:“好好睡一覺吧。”
兩人就這樣行走在夜色裡,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就像一棵孤單的樹。
以前顧春風揹着唐衣,現在沐搖光揹着他,不知是不是一種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