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楓聽到蕭馥婉竟是蕭凝遠親妹妹時,腦中轟然一震,口中呢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櫻夢在旁負手冷笑,道:“原來除了你姐姐以外,你還有一個小情人哪。”溟楓蹙眉道:“切莫胡說,仙子玉潔冰清,超凡脫俗。哪與我有什麼瓜葛。”
櫻夢心中閃過三年前所見一物,冷冷笑道:“我若是沒記錯的話,你在認識你姐姐前,你經常拿着一朵冰封着的雪蓮在發呆。莫不是你的小情人送的?”溟楓猛地一聲大喝:“住口!”掌風舉起,卻是凝在空中,不敢打下。
櫻夢毫無懼怕,迎了上去,道:“怎麼?要打我麼?你就打呀!”溟楓臉上一滴眼淚滑過剛毅的面龐,終於顫着手收了回去。櫻夢“哼”了一聲,纖手往溟楓身上一推,溟楓一個踉蹌幾欲跌倒,不覺雪蓮竟從溟楓懷中掉了出來。櫻夢上前一步,蓮足猛跺,將雪蓮踏成冰碎。溟楓還過神時,只見櫻夢身影飄落遠方,已然去遠。溟楓忽覺胸中真氣翻滾,一股疼痛傳來,輕哼一聲,倚船坐下。
周圍的宮娥忽然簇擁上來,道:“大王說了,公子若是有什麼吩咐,只管和我們說。”溟楓俊首垂下,擠出一絲細若遊絲的話語:“給我拿上十壇最烈的酒來。”宮娥聞言,盈盈而出,未過多時,溟楓面前擺滿了十壇烈酒。溟楓頭也不擡,信手舉起一罈,張口便飲。
此刻海風徐徐吹拂,晨曦暖暖散下,溟楓卻覺自己的心被一隻手緩緩地撕成碎片。一罈接着一罈,溟楓不覺已飲盡五壇之多,卻不知飲的是酒是血還是淚,只覺一股接着一股的腥鹹灌入喉中。溟楓此刻想要醉了便一了百了,卻怎麼喝也不會醉,一股股熱酒衝入曲腸之中,倒化成一片片的愁苦走遍全身。
蕭凝遠真氣侵入溟楓體內,這刻強飲烈酒更是傷上加傷。溟楓連咳數下,猛覺一陣陣的腥甜從喉頭涌來。只好坐定,運氣療傷。只覺胸中那一股停滯的真氣熟悉無比,不由得忖道:這蕭凝遠的真氣好生的奇怪,竟和我是同出一道。
不覺豔陽已緩緩爬至正午。忽聞周圍船上兵士擊鼓不斷,溟楓直起身來,展開靈力,極目遠眺。目及之處,酒意登時醒了大半。只見遠處海上密密麻麻散滿小船,船上人頭聳動,是一些十八九少年或三十來歲的青年。小船上錦旗飄搖,兵鋒生寒,散發出一陣陣的肅穆。小船居中擁簇着一艘紅帆巨航,船上有一藍衫飄舞的漢子,不是赤凌又是誰?赤凌身後當中坐着楚鴻,楚勇立在楚鴻身旁,巨航邊上立滿兵士,皆是神采奕奕,初生牛犢的少年勇士。溟楓忖道:怎的他們帶兵出來了?
“瑩燭之光,敢於皓月爭輝!”只聽蕭凝遠威儀的王者之聲,已是大袖翩翩,緩步行來,走到棋枰面前坐下,捻起一黑子,道:“兄弟快來,該你了!”溟楓聞言,心中千迴百轉,忖道:趁我傷勢未復,來行此舉,真他奶奶的!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溟楓終於立起身子,坐到蕭凝遠面前,捻起一白子,信手落下。此刻黑子長龍被困腹中,已是回天乏術,只需步步爲營,圍而殲之,必可大獲全勝。
溟楓此刻落子步步求穩,三思而後行,幾手過後,黑子長龍已被溟楓“絞殺”。溟楓體內真氣翻滾,但臉上依舊勉力笑道:“如何?如今你四面被圍,處處受制,一條黑龍更是被我屠盡,大勢已去了。”蕭凝遠眼中精芒四射,表現出一股不同尋常的自信,哈哈笑道:“王者之風,在於臨危不亂,在於處事不驚。我居天元而爲天子,你不過小小諸侯番邦,安能困我?”說着捻起一子,“啪”的一聲只取白子攻勢最盛之地。
“報,我軍先鋒被困奇霧之中,被仙瀛蠻子突然襲擊,損失慘重。”一名兵士奔到蕭凝遠面前回報軍情。蕭凝遠理也不理,拂手揮去:“再探。”眼神卻未曾離開過棋局片刻。溟楓心下暗喜,尋目望去,遠處的先天八卦陣內一片錦旗搖役之景,耳邊依稀聽到赤凌的指揮之聲。心知定是仙瀛人依仗先天八卦陣突襲成功,微笑道道:“地利所在,你們也討不了好!”蕭凝遠撇了溟楓一眼:“棋局之前,安能有他?”
說着又落下一子。此刻棋盤上風起雲涌,卻步步不離溟楓所想,微微一笑,捻子落定,擡起頭來深深地望了蕭凝遠一眼,道:“如今這盤棋你攻勢已去,我有大兵壓境,你自守尚還不足,如何勝我?”蕭凝遠也不答話,凝神蹙眉,捻子思索。溟楓先前便是一時大意,受了他全力一擊,已感受傷非輕。此刻他又是凝神思索,恐他又出什麼詭計,溟楓凝起體內真氣,以防蕭凝遠再施辣手。
“報,先行五隻巨船被困於火陣之中,請大王指示。”未消片刻,方纔那名兵士又奔到蕭凝遠跟前通報軍情。蕭凝遠揮手道:“叫他們頂住敵方攻勢,視機而動。”溟楓側目望去,遠處火光沖天,映紅了的垂天的的片片層雲,心下忖道:這先天八卦陣乃上古伏羲所設,其中奧妙變化,仙法層出不止,依仗如此陣勢,仙瀛易守難攻,我倒要看看這昭靈國君如何力挽狂瀾。面上雖是不動聲色,但畢竟勝券在握,溟楓竟顯得有些驕躁起來,正想催促蕭凝遠趕快落子,話到嘴邊,突然醒悟:我怎的如此大意,當心又着了他的道!
心念至此,連忙收下心神。蕭凝遠何等眼力,溟楓一閃而過的驕躁,瞞得住別人卻瞞不住他,他心中步步算計,忖道:這小子還是太過少年張狂,也正好走入我設的陷阱之中。
“報,我軍先鋒快要被敵擊潰了。敵軍四面合圍,依仗漫天火勢,估計先鋒撐不了多久。”一連第三個不利軍情瞬息而至,昭靈國軍節節敗退,仙瀛島人一路勢如破竹、攻無不克。溟楓心中狂喜,先前的陰霾已被滿腔的熱血衝散,望向棋局,只見除開天元腹地,棋枰四周的白子已快被溟楓屠盡,只剩一些零星之子,即使不一舉而攻之,也可殺的蕭凝遠十多目的大敗之局。
溟楓豪情一起,顧不得有傷在身,起身站起,信手提起一罈烈酒,仰天飲盡,海風吹的溟楓長髮迎風怒舞,只聽溟楓朗朗吟道:“遠看千峰凝碧,太液海棠,亂香芙蓉,風吹處,一點紅。御舞神仙,浩渺蒼穹。 倚劍醉臥狂飲,少年輕馬,江山遍走。花酒飲,逍遙遊。天下吞吐,多少風流。”溟楓朗朗而立,引得衆宮娥紛紛側目,只見溟楓器宇軒昂,天籟韻致,都禁不住芳心顫動,紛紛淺笑輕顰,頻送秋波。
“好詞好詞,不過兄弟你也高興的太早了!”只見蕭凝遠臉上表情漸漸凝住,眼中寒光一閃,朗聲道:“命先鋒現行撤下。”溟楓哈哈笑道:“夾着屁股逃了,還敢大言不慚。”蕭凝遠眼中深邃的目光掃向溟楓,道:“勝負未知,豈可武斷而定?”說着,蕭凝遠將心神收回棋局之上。溟楓此刻卻已是爭勝之心更勝,落子如飛,全力相攻黑子天元之地。
溟楓雖傷勢在身,但生性桀驁,不由得意氣風發,步步攻勢,凌厲比人,意在屠盡棋枰至上的黑子。蕭凝遠步步爲營,建好城郭,抵住溟楓一波勝過一波的攻勢。一來一往,溟楓攻勢如潮,氣吞殘雲,一陣風起雲涌後,棋局之上,蕭凝遠兵敗如山,一片殘垣敗城、大敗虧輸之景。
溟楓手中捻住一子,笑道:“如何,這下你差不多該棄子投降了吧。”忽的先前回報軍情的軍士奔到蕭凝遠跟前,面上狂喜,朗聲道:“大王真是料事如神!敵軍追擊我軍已出了先前迷霧之地,我軍伏兵兩翼齊出已截住敵軍歸路,現下正羣起圍攻。”溟楓身軀一抖,手中棋子竟拿捻不穩掉入棋局之中,驚道:“什麼!”
不料掉入棋局的棋子竟是一步十足的昏招,竟是將自己的攻陣先鋒之子送入虎口,無異於自殺。溟楓凝住心神,展開千里神目望向戰場。只見戰場上煙火瀰漫,刀光流影,一片片的血污染紅大海,溟楓竟是覺得嗅到一股接一股的腥臭,腹中一陣陣的翻滾,險些嘔吐出來。溟楓強壓住體內難受,凝神望遍戰場,忽見赤凌滿身血污,手持鋼刀在一陣又一陣刀影之中穿行而過。看到赤凌無恙,溟楓心下稍安。
忽然聽到蕭凝遠道:“兄弟,這一步奇怪得很哪。”只聽蕭凝遠有一拉長音調,“啪”的一聲一子落下,趁着溟楓的一昏招斬殺一大片白子。溟楓心中大怒,忖道:原來他先前都是引我入甕!狠狠地瞪了蕭凝遠一眼,胸中一震劇痛傳來,強吞下涌入口中的腥血,憤然坐定後,落子應對。
可此時溟楓銳氣已失,心神已是大亂,倒是蕭凝遠全神貫注,絲毫不爲軍情所動。兩人兔起鶻落,心智一上一下,落子竟是必先前快了許多。十多目之後,溟楓竟是又下了三四手的昏招,蕭凝遠趁勢而上,反攻而來,失地失而復得,把溟楓攻勢盡數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