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秋如走出藥鋪的時候,霄淵依然一直跟着她。
她惱怒地回頭,無力地撫着額頭:“你到底要做什麼?”
霄淵抿着脣,高大的身影像是護衛一般,亦步亦趨地跟着,也不管宮秋如說什麼,他就是當做沒有聽到,只是一路走過去,很多人都在盯着他們看,或者是在看着宮秋如身後的男子,一頭的銀絲被冠玉束起,行走間瀟灑恣意,雖然臉上帶着面具,可露出的完美脣形和下巴還是讓不少的女子看得小鹿亂撞。
宮秋如回頭看了一眼妖孽的男子,覺得頭疼。
如果他這樣一直跟着,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離開,而天色快要黑了,如果再不回九王府,恐怕歐陽沉醉會懷疑。
想了想,她眼睛一眯,朝着京中的京淮河畔的走去。
到了京淮河畔前,已經有不少的畫舫停在了那裡,不時有琴聲傳出來,悅耳動聽。
她回頭看了霄淵一眼,嘴角一挑,突然就翻身躍上了其中一間畫舫。
霄淵愣了一下,緊隨其後。
宮秋如進了畫舫,裡面有舞姬正在跳舞,她走過去,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其中一個舞姬,然後把她的衣服買了下來。隨後,她跟着那個舞姬在後面換了衣服出來,臉上也除去了妝容,化成了當初描繪出的魚神的模樣,再戴上面紗,等一切準備妥當,她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而畫舫外面此刻也傳出了聲音,應該是有人想要進來卻被攔在了外面。
宮秋如能猜測到來人是誰。
隨着舞姬走出去,就看到霄淵正冷着一張臉,畫舫的管事則是解釋着:“公子,這裡你真的不能進去,那裡是姑娘們換衣服的地方,這不合規矩啊。”
“滾!”
霄淵的聲音威嚴而又危險,聽得管事心裡不安。
正好她們走出來,管事鬆了一口氣,“公子,現在能進去了。”
霄淵眉頭皺了皺,與六位舞姬擦身而過,朝着裡面走去,而在擦肩而過時看到一個舞姬的眼睛他微微愣了一下,隨之又移開,走了進去。只是他走進去,卻什麼人也沒有找到。
只有一扇窗戶大開着,外面對着的則是湖水。
他探過頭看了片許,並未發現任何人影。
無奈地嘆息一聲,她就這麼討厭看到他嗎?寧願跳湖也不願意讓他陪着。
霄淵情緒低落地走了出去,直接無視了畫舫正在跳舞的六個舞姬和***的人,只是剛走到甲板上,轉身的瞬間,餘光看到其中一個舞姬,而她此刻正在跳飛旋舞,身姿曼妙,婉轉靈動,而那雙眼睛更是勾魂攝魄,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雙眼睛很熟悉。
熟悉到……
霄淵眉頭擰了起來,他大踏步地走過去,直接讓琴師暫停。
***的公子極爲不滿,叫叫嚷嚷的喊着,霄淵極爲不耐煩,袖袍隨意一揚,就看到那些公子面前的酒杯全部變成了粉末,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給驚呆了,怔怔地看着,半天,那些公子纔回過神,一刻都不敢多呆,都屁滾尿流地爬了出去。
霄淵這才目光森冷地看向那些舞姬。
目光一一在那些舞姬低垂着的臉上移動。
“擡起頭來!”
他的聲音很冷,帶着血腥的殘暴。
那六個舞姬身體一僵,聽話的慢慢擡起頭,他一一看過去,直到看到其中一個舞姬時,霄淵走過去,盯着那雙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眉頭一擰,突然一把就要落下她臉上的面紗,只是下一刻,女子突然眨了眨眼,一時間,那雙眼睛突然像是蘊含了無數的風情,只看得人渾身發僵。
霄淵的注意力剛開始一直在女子的身上,所以當宮秋如使用媚術看過去的時候,他直接就望進了她的眼睛裡。
有那麼一瞬間他被蠱惑住了。
女子旋轉着飛起,躍到了甲板上,而這時霄淵反應過來,立刻想要追上去,可此刻不知是女子有意還是風太過急,女子臉上的面紗被吹落,露出了一張驚豔絕世的面容。
所有人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並不是因爲她的驚人容貌,而是因爲她的臉,太像魚神了。
當初魚神出現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去圍觀了,後來更是流傳出了許多的畫像,此刻看到,他們忍不住驚呼出聲:“魚、魚神!是魚神娘娘……”
幾個舞姬顧不得其他,紛紛激動的跑了過去。
而宮秋如卻是挑起眉眼笑了,睨着霄淵,翻身躍進了水裡,很快消失在黑夜裡。
等霄淵震開那些舞姬看去時,哪裡還能看到女子的身影。
他眼底閃過一道戾色,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是躲在了這舞姬裡。
霄淵回頭眯着眼看向那些舞姬:“她是誰?”
其它五個舞姬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可一接觸到霄淵肅殺的目光,都回過了神,互相看了看搖頭:“我們沒有注意到,我們幾個人都是兩家的京樓裡挑出來的,以爲是對方樓裡的,所以……”
幾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心驚。
眼前這個公子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氣場會這麼驚人!
霄淵眉頭擰得更緊,回頭,視線又落在不遠處,想了想,扔下一張銀票,轉身就朝着百年藥鋪而去。
“魚神”的事情暫時不用管,他現在想知道歸姑娘回去了沒有?
湖水那麼涼,她要是真的不想見他,其實可以直接說的。
霄淵站在門口時,卻是卻步了。
閃身一躲,就隱藏了身形。
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緊了,她纔會如此?
如果自己現在去百年藥鋪的話,她會不會連這裡也不回了?
霄淵懊惱地貼着牆壁站着,許久,才嘆息一聲,轉身朝着藥爐的方向走去。
恨水一早就等在了那裡,可看天黑了他也沒回來,已經有些不確定。等看到霄淵,纔打開藥爐的機關,放他進來,隨後拿出藥箱,快速幫他恢復成歐陽沉醉的模樣。
等做完這一切,恢復成原本模樣的歐陽沉醉才沉默着一張臉,道:“我剛纔看到了假扮魚神的人。”
“嗯?”
恨水收拾藥箱的手一頓,“魚神?”
他是聽說過,只是……“她既然躲了起來,又怎麼會突然出現?”
“不知道。她假扮成了舞姬,混在那裡,我看着她的眼睛那種摸樣很熟悉,就去掀她的面紗,可她卻躲開了,後來,她的面紗落下,跟那日看到的魚神一模一樣。”
“也許只是相似?”
“不,那種感覺,很像。”
歐陽沉醉很確定,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就覺得自己看到了魚神,她今日也穿了一身的紅,那種氣度,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夠描摹出來的。
“可這世間相似的人這麼多,說不定只是相似的人。”
“可她後來消失了。”
歐陽沉醉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如果不是因爲這樣他還不會懷疑,他的內力代表着他的輕功相當不錯了,而在他眼皮子底下能這麼快消失的人,恐怕還真不多。
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那個‘魚神’,到底想要做什麼?”
恨水搖搖頭,“見招拆招。不過我覺得,醉,你還是先擔心一下你的身體吧。”
“怎麼?”
歐陽沉醉回過頭。
“控制血咒的藥不多了,只能再維持下一次月圓之夜的發作,我過些時日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給你去靈山配藥。”
“……嗯。”
歐陽沉醉點點頭,“我知道了。”
“在這段時間,你儘量讓那個替身代替你出京中,而你留在地下宮殿裡就行。”
歐陽沉醉的目光深了深,卻是點了點頭。
他知道恨水是怕萬一在歐陽東覺面前出現什麼變故。
而他身上的血咒,終有一天,能除掉的。
“恨水。”
“嗯?還有什麼問題?”
歐陽沉醉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他擡起頭,目光變得有些深遠,“你曾經說過,我身上的血咒太過毒,如果我在發作的時候咬到了人,她可不可能不會死?”
“……不可能。”沒有一個人的體質能夠抵制得住血咒的毒。
“可,有一個人……卻沒有中毒。”
想到那個特別的女子,歐陽沉醉的眼神軟了軟。
恨水一怔:“怎麼可能?”
“你還記得前些時日我失蹤的事情嗎?那時候我就和一個女子在一起,我也咬了她,可她就沒有任何的事情。”
“……”
恨水沉默了下來,許久,他突然眼睛亮了起來。
他有些激動的繞着四周轉了幾圈,隨後心情頗爲激動地看着歐陽沉醉,可又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有些不忍和不確定,“醉,我想,你可能碰到那個‘藥引’了。”
“‘藥引’?”
歐陽沉醉面色一僵。
“對,我很久之前就和你說過,你如果要解掉身上的血咒,那就必須借用那個藥引,換掉你身上所有的血。”
“那……她呢?”
“會死。”
宮秋如回到九王府時,已經是夜半。
從畫舫離開之後,她先回了一趟秋鷹的住處,囑咐了他幾聲自己這幾日不會去百年藥鋪之後,才離開。只是快到九王府的時候,卻遇到了冷逸凡,他神情恍惚的找她說了很多的話,宮秋如很多都沒有聽懂,也沒有太過在意,安撫了他幾次,想着要怎麼樣才能替他拿到續命丸。
只是同時,她也不想欠霄淵的人情。
那個人的態度,對她太過莫名。
她從九王府的正門走了進去,既然已經晚了,也就無所謂了。
只是希望歐陽沉醉那個***這會兒不會在王府裡,她走過後花園的時候,卻莫名的聽到了一道簫聲,聲音悠揚低落,倒是有幾分寂寥的味道。
她詫異,轉過身,離得有些遠,能看到一個人正背對着她坐在後花園的亭臺上,一身白袍,恣意優雅。
很像是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