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
宮秋如擡起的腳步頓了下來,乾脆重新坐了下來。
她的位置正好靠着窗口,朝着下面看去,發現不知何時樓下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擂臺,擂臺上跪着一長排的人,身上的衣衫襤褸,頭都垂着,身上鎖着鐵鏈,看起來每一個人都很狼狽,可不可否認的是,其中幾個人都給人一種孔武有力的感覺,這樣的奴隸充當手下,恐怕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是這樣的人怎麼會甘心當奴隸?被人像是牲口一樣買賣?
圍觀的人不少,很快有人看中了的,就被買了去,很快擂臺上就剩下一兩個身量小沒有什麼力氣的奴隸,看熱鬧的人失了興趣,剛想離開,卻看到手裡拿着鑼鼓的賣家把人又喊了回來:“我這裡還有一個奴隸,可是免費的。”
“是不是累贅啊……”
“肯定是有問題的奴隸啊,還是你自己留着吧,不要拿出來獻醜了!”
“……”
圍觀的人羣聽到這,開始議論紛紛。
那賣家好脾氣的笑着,看能從事奴隸買賣的人又能有多純善,不過是狡猾的商人罷了,只見他朝後擺了擺手,立刻有四個人推拒着一個人走了出來,與其說是推着,倒不如說是拉着,因爲那個人雖然看起來格外高大,渾身卻沒什麼力氣,給人一種軟綿綿的感覺,加上他頭上身上都罩着黑布,根本看不到模樣。
他一走出來,宮秋如就發現這人被下了分量十足的軟筋散,否則,他不可能會是這幅模樣。
“這什麼奴隸啊,怎麼不讓看?”
“就是啊,快把黑布掀開,先讓我們看看長得什麼樣?”
“……”
商人淡笑不語,只是在面對黑布人時,眼底有狠戾一閃而過,他擺擺手,立刻有人上前把最後一個奴隸身上頭上的黑布拿了下來,當那奴隸的模樣見了天熱,所有人都差點吐了出來,只見那人身上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頭髮被剃光了,可頭頂上卻被烙鐵燙的體無完膚,傷口發炎流出膿水,泛着讓人作嘔的味道。
可那人像是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挺直着背脊站立在那裡,閉着眼,手上腳上都帶着鐐銬,從身形氣質根本不像是一個奴隸該有的模樣。
可就算如此,他這一身的烙痕,也讓人看不下去。
有些人直接轉身就走了,剩下的幾個都是京中有名的無賴,專門以買些奴隸折磨爲樂,而看到那人身上的傷口,更是激發了他們體內暴虐的因子。
有的甚至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想要親自上去折磨一番。
宮秋如站在窗口前,看着那人身上的痕跡,黑眸暗沉下來,她忍不住擡起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那裡,也被刻上了烙印,這一生,恐怕都難以消除,而那個男子,恐怕也不得不一生帶着那些醜陋的痕跡,無法再用本來的面目站在陽光下,享受自由的殊榮。
她第一次起了憐憫之心,看着那個人,就像是看到了她自己一般。
宮秋如盯着那人,看着他倨傲的背脊,耳邊是那個商人的話:“幾位看起來很感興趣了,你們也看出來了,這個奴隸很能受得住折磨,這些傷可是折磨了足足一個月得來的,要是普通人恐怕早死了數回了,可他不同,他還活着。所以,他絕對會是一個很好的奴隸。”專門讓***的主子折磨的奴隸。
“小爺買下了!”
“本公子先看上的,劉少爺就不要跟本公子搶了……”
“明明是……”
“你說,這奴隸怎麼賣?”
商人依然淡笑不語:“我剛剛說了,這奴隸不要銀兩,只是……想要帶走他,卻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那幾個世家公子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只要能讓他跪下,他就是你們的了。無論用什麼方法。”
“這還不簡單!”其中一個公子跳上去,繞到奴隸身後,一腳朝着他的腿骨踹了上去,可奴隸紋絲不動,那公子反而差點摔倒。公子不信,再上前踹了一腳,依然沒有用。
其他幾人也不信邪,紛紛上前。
很快,幾人已經筋疲力盡,那人依然屹立在那裡,像是一塊頑石。
看着那人,宮秋如眼底流淌着一股複雜的情緒,那人之所以硬撐着,恐怕就是爲了他的驕傲吧。
垂眼,思索了片許,她腳尖一點,從二樓直接跳了下去,徑直朝着擂臺走去,每走一步,都覺得倦怠。可走到擂臺前,她反而冷靜了下來,看着那幾個人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那人跪下,她嘲弄地笑了笑,她的聲音讓其他幾個人感覺到了莫名的不爽,憤憤瞪向她:“哪來的小子,敢嘲笑爺爺。”
宮秋如翻身上了擂臺,一腳踹了過去,那個嘴裡不乾淨的公子立刻被她踹下了擂臺。
那人罵罵咧咧地站起身,卻再擡頭的瞬間對上了她冰冷的目光,莫名渾身一抖,縮了縮,“爺爺不跟你一般見識,你等着!”
說完,一溜煙跑回府找幫手去了。
其他幾個看情況不對,自己跳下了擂臺跑了。
一時間,整個擂臺只剩下零星的幾個人,那個商人上下打量了宮秋如幾眼,“這位公子,你可是也想得到這個奴隸?那就按照規矩來吧。只要能讓他跪下,他就跟你走了。”
“我若是不依呢。”
宮秋如似笑非笑,涼涼的視線卻讓人覺得她不是開玩笑。
那商人嘴角的笑也冷凝下來,“公子這是來砸臺子的?”
“自然不是。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
“……那要是商量不妥呢?”
“不妥啊?”
宮秋如捏了捏指骨,一步步上前走近那商人,立刻有人擋在了他面前,可還沒等那些人反應過來,只感覺四周涼風一掠,他們竟然齊齊被踢倒在了地上,渾身骨頭一陣酥麻,根本站不起來。
那商人終於臉色變了,“你想做什麼?”
“本也不想做什麼只是想買個奴隸罷了,可你不想賣,那我只好……用些非常手段了。”幽幽的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她的身影像是鬼魅一般,那商人根本看不到她是怎樣移動的,下一刻就感覺肩膀上一痛,那匕首竟然已經刺入了他的身體,他喊了一聲,下一刻,匕首又瞬間被拔了出來,這一聲更加慘痛,而且因爲宮秋如拿着的匕首極爲銳利,血洞根本癒合不了,血汩汩向外冒着,血腥至極。
路過的人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宮秋如卻是不管,她本就是率性之人,她要做到的事,無論花費任何代價她都要做到。
“你……你還懂不懂王法?”
那商人臉色慘白,只喊出這一句話。
宮秋如笑了,“那你販賣奴隸,又懂不懂法呢?更何況,私自動刑,更是罪上加罪。”
“這是我的奴隸,我可以隨意買賣。”
“哦?你說是就是了,可有契約?”
“自然是有的!來人,還不把這個奴隸的契約拿來?”
那商人一手捂着肩膀,一手接過契約,展開遞給了宮秋如,後者瞄了一眼,只是下一刻,在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竟是直接用匕首瞬間把那契約劃得恍若雪花一般,看不出任何字跡。
看着四周死寂的人,她無辜地攤攤手:“喏,還沒看清楚,就沒了。”
“你……你耍無賴!”
想他走南闖北做生意,多少人被他騙到,可現在竟然在陰溝裡翻了船,實在可恨,“這個奴隸我不賣了!”
“現在可由不得你,他現在沒有賣給任何人,本就是自由之身。”
宮秋如上前一步拉住了那奴隸的手臂,沒有任何人能撼動分毫,而觸手的瞬間,對方滾燙的肌膚讓宮秋如挑挑眉,這傢伙還真的能忍啊。
眯了眯眼,掃視了一圈,視線釘在一直跟着她的人身上,“怎麼,該出現的時候反而藏着掖着了?”
那兩人對視一眼,立刻翻身上了擂臺,瞧了瞧他家側妃娘娘手裡正光明正大地拽着一個男人的手,硬生生把脫口而出的稱呼給改了:“公子,屬下來遲了。”
“嗯,你來告訴這位爺,私自扣押人身應該如何處置?”
“額……發配充軍。”
兩個王府侍衛只感覺欲哭無淚,爲什麼這麼頭痛的活落在了他們頭上?
“喏,聽清楚了。”
“……”
那商人咬牙,半晌,看了看宮秋如又看了看四周的人,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其中一個王府侍衛走到他面前,掏出了王府的令牌,“勸你還是不要再動心思了,否則,有你吃不了兜着走。”這側妃連王爺都敢咬,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那商人心一驚,眸光閃爍幾次,最終失了力氣,拿過幾把鑰匙,遞給了宮秋如。
宮秋如伸手接過,就拉着那個奴隸下了擂臺,等走了幾步,離得遠了,那兩個侍衛再也怕了,直接攔住了宮秋如,“側妃娘娘,您這是想要我們兩個人的命啊。”側妃要是就這樣拉着一個大男人回了王府,他們的小命估摸着也交代了。
而那兩個侍衛口中一說出“側妃娘娘”四個字時,那個奴隸的身體蹙然一僵。
宮秋如發現了,自動鬆開了他的手臂,雙手環胸懶洋洋地看着兩人,後者被她看得後脊背發涼:“側、側妃娘娘……”
“你們不想死?”
“不想!”誰活得好好的,想要死啊。
“那交代你們一件事,辦完了我就跟你們回去。”
“什、什麼事?”
“把他帶到一間客棧裡,請個大夫。”
“就這些?”
“就這些。”
聽到這,兩個侍衛才鬆了一口氣,可還沒等他們把人帶走,就看到宮秋如徑直走到了依然閉着眼的男子面前,神情依然散漫淡漠,“怎麼,到現在都不想看看救命恩人的模樣?這樣你以後怎麼報答我呢?”
“……”
“……”側妃娘娘,你難道不是發善心?而是要人欠你人情?
她的話讓那人眉心一動,隨後許久都沒反應,就在宮秋如耐性完全耗盡的時候,他才緩緩睜開了眼,猩紅的眸仁一片冷靜。宮秋如滿意了,深深看了他一眼:“記住了,你欠我一個人情。”
她從不認爲自己是好人,既然有的利用,那就利用到徹底。
說完這句話,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