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水一提,歐陽沉醉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變得很不好,恨水嘆息一聲,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醉,給你們之間一點時間吧。”
歐陽沉醉揉了揉眉心,這次卻沒有再拒絕。
恨水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揹着藥箱走了出去,到了門邊,回頭又看了一眼,在心裡嘆息一聲,恐怕醉不會想到自己會算計他吧?可他也是剛剛想到的,只有讓醉放鬆對如側妃的看管,他才能順利把如側妃送走,等如側妃離開了,他會親自給他賠罪。
斷了他的軟肋,他也是不得已。
他不想有一天,這根軟肋,要了他的命。
而寧後忌日那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身後傳來關門聲,歐陽沉醉的心很久都未靜下來,煩躁、糾結,以及愛不得的痛讓他整個心思亂成一團,他暴躁地站起身,一腳踢翻了軟榻,“咣噹”一聲,驚得外面守着的四大護法連忙敲門:“王爺,出了什麼……”
“嘩啦!”
門突然從外打開,隔斷了他們的話。
“王爺。”幾人站好,就看到歐陽沉醉冷着一張俊臉擺手,邁開長腿就朝着一個方向走,他們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對視一眼,是冼塵樓的方向!“王爺,是要去看……”他們對那女人有怨,甚至都不想提她,可王爺如果真的要去,他們根本沒有資格阻攔。
歐陽沉醉腳步赫然僵住!
——醉,給你們之間一點時間吧。
恨水的話砸入耳膜,歐陽沉醉心情更加糟糕,驀地轉身,“不,去湘竹苑。”
“湘竹苑?”護法翼愣了一下,“什麼地方?”
“別嘀咕了,快跟上,是鄭夫人的苑子。”
聽到陌生又熟悉的稱呼,翼驚然想起,對啊,他怎麼把這個人忘了?鄭夫人是王爺很久之前帶回來的,王爺只會在每年的幾天會待在湘竹苑。這府裡的人不知道這人存在的作用,可他們卻是知道,鄭夫人容貌如何他們沒有見過,可有一點,是別人比不上的,那個女人也是更是難以超越!
那就是琴聲。
幾人剛走進湘竹苑,就聽到一陣空透的琴音透過那些湘竹傳入耳際,清泠婉轉,繞樑三日,只是聽着,就讓人彷彿覺得心都沉靜下來。
聽着熟悉的音調,被壓在記憶深處的聲音被歐陽沉醉翻出來,他站在湘竹苑外,望着庭院裡對月獨奏的女子,一身紫衣,一把瑤琴,卻莫名讓他紛亂的心冷靜下來。
門外傳來的響動讓女子擡起頭,目光落在歐陽沉醉身上時,訝異一掠而過。
歐陽沉醉倚着門框,並沒有走進去。
視線卻是深深沉沉地落在她的身上,女子揚脣一笑,指下的七絃一轉,一首更加清越的琴聲絲絲纏入心底。
歐陽沉醉的眸仁更深了。
四大護法穿着侍衛服,對視一眼,瞭然地走了出去。
直到一曲罷,女子十指按在琴絃上,這才站起身,恭敬地福了福身,“王爺。”一身紫衣被風一吹,竹香撲鼻而來,衣袂捲起,給人一種蹁躚欲飛的感覺。歐陽沉醉看着這一幕,眸仁蹙然一縮,高大的身影一晃,下一刻就站在了女子面前,修長的手指擡起她的下巴,薄脣微動,說了來到這裡的第一句話:“你彈得,越來越像了。”
女子愣了下,卻沒有動,溫溫軟軟地睨着他,“能和寧後相像,是雲孃的榮幸。”
“嗯。”歐陽沉醉應了聲,卻是鬆開了手。
撩起長袍,身體一歪,躺在了一旁的軟榻上,墨發散落在身側,長挑的眉眼帶着冷峻的邪魅,在這樣的黑夜裡,不經意間就讓人失了心魂。
鄭夫人勉強讓自己的心保持冷靜,抱過瑤琴坐在地上,靠着軟榻,依偎進歐陽沉醉的懷裡,聲音輕柔溫軟,“王爺,還要聽嗎?”
不出意外,歐陽沉醉閉上眼,點了點。
她其實猜到了,可真的得到肯定的答覆,還是高興的,面紗下的嘴角微微勾着,也閉上眼,開始彈奏那些她知曉的,練習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琴調,那些逝去的寧後彈奏過的,她對他的作用,也許也只有這些了。
她不求,不爭,默默無聞地待在九王府裡多年,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是留在這裡時間最長的女人。
可她也怕,怕她另一個身份的暴露。
伴着那些午夜夢迴的琴聲,歐陽沉醉彷彿睡着了,殘缺的月亮落在半天,月光灑在他身上,鄭夫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癡癡望着他,卻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只是等她下次再偷看去,卻對上了歐陽沉醉深邃的眸仁。
像是深潭一樣,幾乎要把她吸進去。
卻也把她徹底驚醒,琴聲戛然而止,她抱着瑤琴猛地跪在了地上,“王、王爺恕罪!”
歐陽沉醉懶懶坐起身,微微俯身,捏着她的下巴讓她擡起頭,擡起手揭開了她臉上的面紗,露出了一張明豔不俗的容顏,指腹摩挲着她的臉頰,撫過的地方很快緋紅一片,他湊近,薄脣幾乎貼上她的耳垂,“你何罪之有?你是本王的夫人,本王給你這個權利看。”
低沉的嗓音帶着熱氣吹入耳蝸,鄭夫人的身體瞬間軟成一團,難以置信地瞧着她,怔怔然,“王爺……”只是瞧了一瞬,又快速低下頭,臉更紅了。
只是身體蹙然騰空一翻,等她再反應過來,已經和歐陽沉醉顛倒了個個頭,被壓在了歐陽沉醉的身下,她的眼底涌上一層氤氳,朱脣微動,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心裡,”歐陽沉醉的指尖順着她的脖頸向下,到了心口,漠然停下,“可有本王?”
鄭夫人的心口劇烈的跳動着,鼓動的心跳聲讓她的臉越來越紅。
脣哆嗦了下,才勉強發出聲音:“……當、當然,雲娘是王爺的人,雲娘心裡也只愛慕王爺一人。”
“只愛慕本王一人?”
歐陽沉醉重複了一遍,冷峻的眉眼從她臉上滑過,最後落入她的眼底,癡癡的眸仁裡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的確只有他一個人。可爲什麼,爲什麼那個女人卻不可以?
他又爲什麼偏偏要把自己的心送到她面前踐踏?
看,這不是還有別人歡喜他麼?
這樣想着,歐陽沉醉眸色驀地一沉,手一轉,握住了鄭夫人的腰肢,俯身而下,準確地擒住了她的脣,深吻……
鄭夫人一愣,瞪大眼瞧着近在咫尺的俊臉,眼底很快涌上一層歡喜,順從地閉上眼,雙手也攬上了他的脖頸……
“什麼人?!大膽,你快放開鄭夫人!”
突然,苑子裡傳來一聲不安的驚呼。
歐陽沉醉被驚擾,眉峰一擰,被這琴聲這景蠱惑的心神瞬間清醒過來,鬆開了鄭夫人,站起身,凌厲的眉眼一挑,看向還想喊些什麼的小婢女,後者等看清了他的容貌,嚇得立刻跪在了地上:“王、王爺!”
興致瞬間降到冰點,歐陽沉醉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已經坐起身的鄭夫人,很是頭疼,“你去歇息吧,本王先回去了。”“王……”鄭夫人張口想喚住他,可歐陽沉醉長腿一邁,轉身就離開了。
她悵然若失地閉上了嘴,擡起手撫着紅腫的脣,不知在想些什麼,風一吹,清醒過來,看向了還跪着的貼身婢女。
婢女嚇壞了,渾身都在發抖,“夫、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想給夫人送件披風,就……”誰知道就看到一個人壓着夫人,她想也沒想就叫出聲,王爺一年到頭都沒有來過一次,她哪裡會想到會是王爺,以爲是哪個登徒子!
“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鄭夫人擺擺手,那奴婢完全不敢多待,慌忙跑了下去。
風一吹,竹葉一晃,嘩啦作響。
鄭夫人抱了抱手臂,真的有些冷了,果然是她妄想了,一個細作,哪來的真情呢?
晃晃悠悠站起身,踢到了瑤琴,垂眸看了一眼,終究擋不住心裡的悵然,抱起琴,十指一動,一曲落寞哀傷的曲調傾瀉而出。
一曲終了,卻是響起了掌聲。
鄭夫人一驚,猛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看到那裡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可等看清楚那人腰間掛着的紫色玉佩,臉色蹙然一白,“噗通”跪在地上,悶悶的一聲:“主、主子!”
“呵,你還記得本殿是你的主子嗎?”莫祈風走過去,修長的手指拂過瑤琴,慢慢念道:“相思意啊,就是不知道你思的是誰?唸的又是誰?”“主子……”鄭夫人臉更白了。
莫祈風轉身卻是笑了,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雲娘,本殿送你來,可不是讓你談情說愛的。”
“雲娘知道。”
“那知道怎麼做了?”“……知道!雲娘會盡快拿到兵符的。”
“不,”莫祈風搖搖頭,慢慢擡起她的下巴,“本殿改變主意了。”
慢慢俯身,湊到鄭夫人耳邊,不疾不徐地吩咐。
直到說完,他站起身,“聽明白了嗎?”
鄭夫人臉都白了,“主子,爲什麼?”
“因爲啊……你們幾個蠢貨這麼久拿不到兵符,本殿如何相信你們還能拿得到?”既然如此,倒不如借了她的身份,爲他的計劃鋪路。
相信,歐陽沉醉知道的那一天,會感激他這麼費心在他身邊安插了這麼多的人。
他一直以爲是細作的,也許不是細作;他以爲不是細作的,最有可能是細作,想想,都覺得很興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