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宮秋如出了皇宮,直接去了行宮。
到了歐陽沉醉房門外,手裡拿着的劍在地面上劃出長長一道火花,“歐陽沉醉!你給我出來!”
房門很快打開了,歐陽沉醉看到宮秋如,臉上很冷靜。
從聽到那些謠言,到經過如雲郡主證實,他就猜到了這一幕,只是沒想到,她會來的這麼快。視線從她慍怒的臉上到她的手上,臉上閃過一道黯然,她甚至問都沒有問過自己就定了自己的罪,他就這麼不招她待見?
也是,都是自己自找的!
這就是報應吧,當年,他不給她機會,不相信她,如今,報應終於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苦笑一聲:“你想殺我?”
宮秋如卻從腰間抽出另外一把劍,直接扔到了歐陽沉醉的腳下,“跟我打!輸了就滾回你的紫南國!”
“輸?怎麼樣纔算是輸?”
“……”
宮秋如卻懶得和他說話,直接擡起手裡的劍,就飛身刺去。
歐陽沉醉站立不動,在她的劍就要刺到心窩的時候,才躲開,手裡的劍不輕不重的一擋,沒有任何力道,宮秋如招招致命,他卻只是躲,並不反擊。
這讓宮秋如的一招一式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毫無作用。
她的眼底越來越冷,一個劍花挑過去,“歐陽沉醉!還手!”
“……”歐陽沉醉苦笑一聲,卻還是隻躲不攻,他怎麼可能和她動手?在他做了這麼多的錯事之後?
宮秋如心裡窩着氣,瞳孔冷酷地眯了眯,也不再客氣,掌下的劍鋒用了十足十的內力,她刺過去,原本以爲歐陽沉醉還會再次躲開,卻未曾想,他這次竟然沒有躲,直接身體迎上了她的劍,劍尖刺入肉裡,宮秋如才反應過來,猛地收手,卻已經來不及。
劍最後還是入了一半,宮秋如狠狠盯着他看,把劍拔了出來!
血頓時噴濺而出,染紅了她胸前的白裙。
“歐陽沉醉!爲什麼不還手?!”
“……”歐陽沉醉捂着心口搖頭,“如果我說我是故意的,想讓你心軟,你會不會心軟?”
宮秋如冷笑一聲,“你以爲呢?”
聽到動靜,四周突然涌上來很多人,李賀趕來看到這一幕,臉色都白了下來。
“皇……”
脫口而出的話,被他吞了回去。
過去扶住了歐陽沉醉,纔看向宮秋如:“如後!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問他自己!”
歐陽沉醉苦笑:“……我如果說不是我,你會信嗎?”
“……”宮秋如冷着臉,沒有說話。
顯然是不信。
懶得再看他一眼,轉身,“你若是再敢打他的主意,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真的殺了你!”她不願引起兩國紛爭,可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走的那一步,她就殺了歐陽沉醉,然後以命償還!
她決不允許歐陽沉醉再做任何傷害燕宗平的事!
歐陽沉醉眉眼都帶着苦澀,“你就這麼在乎他?無論我做多少事你都不會回頭?”
宮秋如腳下一頓,卻又繼續向前,“……本宮還是那句話,使臣的話,本宮不懂。”
給他機會?除非他死,或者她……死!
猛地把手裡的劍扔掉,“咣噹”一聲砸在了歐陽沉醉的面前,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彷彿身後男子的生死根本和她沒有關係。
歐陽沉醉望着她決然的背影,眼神越來越暗,直到頹敗地垂下頭。
久久回不過神……
爲什麼,連一丁點的機會都不給他?
隨後一連幾日,宮秋如都沒有再出伶琅宮,如雲郡主進宮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來,歐陽沉醉也沒有再出現。
宮秋如也懶得打探他的情況。
直到大婚之夜,宮中宴席,百官到齊,宮秋如作爲皇后,不得不出席。
她一身正紅色的宮裝,坐在了燕宗平身側的位置上,燕宗平也罕見的一身紅色,兩人坐在一起,反而更像是一對新人。
“使臣大人到!”
突然一聲報唱傳來,宮秋如面無表情地擡起頭,原本以爲歐陽沉醉不會來,沒想到他竟然還敢來。
瞳孔微微縮了縮,不動聲地收回視線。
燕宗平察覺到她的異樣,傾身過來柔聲問:“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些不舒服。”她揉了揉眉心,宮裡的一片紅色讓她想起了生產那日的血,滿目的血色,微弱哭泣的孩子,她想見她一面,卻被無情的拒絕。
那一幕,這些年成爲了她心口永遠的硃砂痣。
難以除去。
心口壓抑着,悶悶的幾乎快要把她逼瘋。
燕宗平不安地握住了她的手,以爲她不想看到他納妃,忍不住保證道:“如兒,抱歉。”
“……嗯?”宮秋如回過神,擡起頭就撞入了燕宗平沉痛的眸光,明白他心中所想,搖搖頭,“我真的沒事。雲妃要來了,準備一下吧。”
燕宗平深深望着她,的確在她眼底沒有再看到不舒服,才鬆了一口氣。
“好,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和我說。”
宮秋如反握住他的手,並沒有說話。
等她再看向主位下,就對上了歐陽沉醉漆黑的眸仁,黑漆漆的,卻像是枯了的深井,莫名帶着古老的哀怨。
宮秋如抿脣,移開了視線。
隨後雲妃也就是封了妃的如雲郡主一身紅的走來,燕宗平並沒有按照封妃的禮成,只是讓雲妃走了一個過場,就送回了翔雲宮。
百官恭賀敬酒,燕宗平一一飲下,全程宮秋如面無表情的陪同。
可即使如此,還是能感覺到一道實現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到了後半場就找了個藉口回了伶琅宮。
等到了伶琅宮,胭脂服侍她歇下之後,感覺着四周的寂靜,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也許是真的累了,她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可當有人走進寢宮的時候,她還是警覺地睜開眼,可在看到來人是燕宗平時,鬆了一口氣,坐起身,疑惑地擡頭看向面色紅暈的男子,白皙俊逸的臉上因爲喝了酒的緣故,紅得灼人,溫柔的目光此刻如同含了水,流光溢彩。燕宗平慢慢坐在了宮秋如的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卻是突然轉過身,擁住了宮秋如。
腦袋在她脖頸間,輕輕蹭着,“如兒……”
他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停下。
瞧着他這樣,宮秋如也是知道他醉了,心軟下來,拍了拍他的後背,“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喝醒酒湯?”
“不要……讓我抱一抱就好。”
燕宗平的聲音很低,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心情不好,聽起來悶悶的。
宮秋如輕輕環着他的肩膀,沒有再說話。
燭光搖曳,一時間整個寢宮裡只聽得到呼吸聲。
宮秋如望着前方薰爐裡嫋嫋升起的餘煙,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間似乎聽到燕宗平突然把他摟得更緊了,祈求地低聲道:“如兒,我今晚……可不可以留下來?”
宮秋如的臉色微微一變,卻也只是那麼一瞬間,她怔忪的想到了這三年來燕宗平爲她做的一切。
像是走馬觀花一般,她慢慢閉上了眼。
聽到自己應了聲。
“……好。”
聲音低柔輕軟,她是真的覺得燕宗平很好,只可惜,她沒有能真的愛上他。
可如果這是他希望的,她願意陪在他身邊。
燕宗平得到她的回答,一張俊臉熠熠發光,鬆開她,眸光溢彩,“如兒,你終於願意接受我了?”
宮秋如點頭,忍不住笑了,“我說過會考慮的,自然就會。”
燕宗平下一刻是真的鬆了一口氣,狠狠抱了她一下,就沒有再鬆開,似乎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能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如兒……如兒……”
她這麼好,讓他怎麼捨得放手?
怎麼捨得?
直到耳邊慢慢響起悠長的呼吸聲,宮秋如才愣住,歪過頭,發現燕宗平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是睡着了,看着他的側臉,忍不住輕聲彎起嘴角笑了起來。
把他放躺下來,用錦被蓋好,才躺在他身邊。
一夜靜謐。
而同一時刻,伶琅宮外不知何時假山後站了一個人,他站在那裡看着燕宗平走進了伶琅宮,卻直到天色亮起來都沒有出來。
他身上因爲站了太久染了一身的晨霜,溼透的衣襟都沒有讓他注意。
只是一雙蒙了塵黯淡下來的墨瞳怔怔望着伶琅宮的方向,許久,才慢慢轉身,幾個縱身,悄然離開。
可心,疼得一下下鮮血淋漓。
想到是一回事,可真的見到了,原來可以這麼難過。
而同樣枯等一夜的則是翔雲宮裡的雲妃,她在翌日第一縷日光照到身上時,慢慢扯掉了頭上的鳳冠,一雙眼睛血紅而又帶着某種瘋狂,低低笑出聲,聲音越來越大,在整個翔雲宮久久不絕。
不出一日,整個幽蘭國皇宮裡都知道,大婚之夜,皇上去了皇后的伶琅宮而不是翔雲宮。
雲妃一時間,淪爲那些宮婢太監的飯後談資。
一切似乎在那一天之後都恢復了平靜,可這就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越是平靜,越是讓人不安。
而打破這個平靜的,是胭脂帶來的一封信。
玲瓏繡鋪被燒,宮秋如徹底惱了。
她站在被燒的一乾二淨的玲瓏繡鋪前,雖然不知道歐陽沉醉到底是用什麼辦法知道這裡的,可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她讓秋鷹立刻帶着繡娘和寧霜去找遠在江陵的冷逸臣。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宮秋如回到了宮裡,喚來胭脂,開始着手第一步。
而同一時間,行宮裡的歐陽沉醉已經躺在牀榻上三日,從宮中回來的那天就突然病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生病,高燒不退,這可嚇壞了李賀等人,費了很大的勁兒隱瞞了下來。
等歐陽沉醉的身體稍微好一些,就開始懇求他回紫南國。
跪了一地的人也沒能讓歐陽沉醉心軟。
他像是鐵了心,就是要待在幽蘭國,直到能讓她跟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