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怡閣。
一道明綠色的身影快速進了苑子,看到坐在臺階上的女子,直接奔了過去,“公主!太子殿下來了!”
原先還癡癡呆呆的燕竹君聽到這,猛地擡起頭,眼底瞬間亮起了異色:“真的?”
“是!李管家正帶着太子殿下往這邊來!”
“太好了!皇兄……終於來了!”
她終於能夠報仇了!
終於能夠報仇了……
哈哈哈哈哈!
這次她倒要看看宮秋如那賤、人還怎麼猖狂的起來?有皇兄幫她,她誰也不怕了!
燕竹君像是瘋了一般,用唯一剩下的手摸着空蕩蕩的袖口,臉色白得嚇人,可偏偏眼睛極亮,亮得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尤其是她眼底的異色與瘋狂,更是讓一旁的月顏也忍不住渾身發顫,半天,才吞了吞口水道:“公主,你要不要整理一下……”
“整理?”
燕竹君表情猛地一怔,狠狠瞪着月顏,“整理什麼?我就要好好讓皇兄看看,他們是怎麼對我的,我要皇兄給我報仇!給我報仇!”
她朝着月顏吼着,臉上的表情猙獰而嚇人。
月顏一句話也不敢再說,退到一旁。
燕竹君這才慢慢恢復了臉上的猙獰,表情頹然向下一吊,重新坐在了門框上,歪着腦袋,靜靜地用手拍着手裡早已髒亂不堪的破布娃娃,嘴裡念念有聲,只是因爲太低,聽不清楚,就像是巫婆嘴裡的詛咒,明明是白天,月顏也覺得一股冷颼颼的寒氣從後脊背一直竄進了全身。她不安地看着燕竹君,她此刻完全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半癡傻模樣,哪裡還有剛纔的兇狠和瘋狂。
燕宗平走進小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從小被他們捧在掌心裡的小皇妹,此刻像是一個乞丐般蹲坐在門口,頭髮沒有梳,雜草一旁披散在身後,手裡摟着什麼,嘴裡念念叨叨,就連他的靠近彷彿都沒有察覺,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即使想到了她可能過得不好,可沒想到會是這個模樣!
胸口一股抑鬱之氣猛地躥了起來,他蹙然回頭看向李毅:“李管家!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紫南國,就是這樣對待友鄰之邦的公主的?!”
李毅聽聞他的斥責,只是恭敬地回答:“燕太子息怒,君怡閣有派人服侍。”
“那人呢?”
“都被君夫人趕走了!”
“那爲什麼不給君兒看病?”她這狀態明顯不正常。
“王爺已經吩咐恨水公子替君夫人看過,只是君夫人並沒有問題,只是心結所在。”
“……”
燕宗平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他是說君兒並沒有瘋?
可眼前是什麼情況?
他皺着眉頭回過神,溫潤的臉上帶着一層薄怒,到了燕竹君面前,蹲下身,忍不住輕喚一聲,“君兒,皇兄來晚了。”
聽到燕宗平的聲音,燕竹君慢慢轉過身,看着他,放空的眼神慢慢聚焦,莫名涌上一股淚痕,突然嘶吼一聲,撲到了燕宗平的懷裡,“嗚嗚嗚——皇兄!你終於來了!你再不來,君兒就要死在這裡了……”
燕宗平眼睛一紅,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只是他的話說到一半。
摸到一截空蕩蕩的袖口,突然臉色就變了。
蹙然扶着燕竹君站起身,當真的發現燕竹君的手臂沒有了一條之後,先前的薄怒徹底崩盤,他蹙然回身,渾身帶着凌厲之氣的怒然,威嚴而又隱忍,卻不能讓人忽視:“李管家,這是怎麼回事?”
“這……”
李毅臉色也有些不好,他差點忘記了,君夫人的一條手臂當初是被如側妃硬生生給拽下來的。
還沒等他說什麼,燕竹君已經迫不及待的出聲了:“皇兄,你救救我吧,那個女人她要殺我,這條手臂就是她硬生生給拽下來的,我不會武功,她就欺負我……皇兄,你一定要給我討回公道!一定要給我討回公道!”
燕宗平臉色更加白了,看向李毅,眉頭深鎖:“是誰?”
李毅握拳,隨即鬆開,垂着頭,“是如側妃。”
“就是九王爺後來的納進來的人?”
“是……”
“……理由!”
燕宗平強忍下心裡的怒火,這裡是九王府,君兒是他幽蘭國的公主,就算歐陽沉醉不給一朝公主面子,至少也要看幽蘭國,不可能放任一個妃子沒有任何理由的欺負君兒,這裡面定然有什麼理由。
李毅沒想到到了這一步,燕宗平竟然還會問理由,詫異地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雖然明明發火,卻依然強行壓制,一臉的正氣,剛正不阿,果然如同傳聞那般,這燕太子果然是帝王之才。至少,不被人一言一句輕而易舉帶走理智,光這一點,就足夠讓他敬佩。
李毅臉上的表情終於換了換,道:“君夫人的手臂的確是如側妃傷的,不過……”李毅瞧了一眼燕竹君,這才繼續道:“這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竟然足以拿掉君兒一條手臂?
李毅臉上閃過一道嘲弄,只是被他恨隱晦地遮擋了過去,“君夫人她……”
“皇兄!你不要聽他的,他們都偏袒那賤、人!皇兄!”
燕竹君急了,她這纔想起來自己皇兄的爲人,如果一旦知道因果,他肯定不會幫自己的!
燕竹君的心瞬間就亂了,慌忙開口,卻被燕宗平無奈地打斷,“君兒,你先不要出聲,皇兄自有論斷。”
“可……”
燕竹君咬着脣,臉上慘淡一片。
可燕宗平已經出聲,她根本沒有機會再阻止,只能惴惴不安地瞧了李毅一眼,後者嘴角微微勾了勾,並沒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把真相說了出來,“事情是這樣的,君夫人先前懷了一個胎兒,只是因爲要爭寵,君夫人就自己喝了紅花陷害如側妃,只可惜,紅花的毒後來殘留在體內,胎兒就成了死胎。”
燕宗平一愣,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可就算如此,也不至於要君兒一條胳膊?
李毅看出他的想法,倒也不着急,繼續解釋:“可君夫人卻隱瞞下來死胎的事情,反而……設計陷害如側妃推她入湖,害死了小世子,藉着王爺的手……”
燕宗平新莫名一跳,這應該就是關鍵了,“怎麼?”
“王爺大怒,把如側妃的雙手雙腳全部都捏碎了。”
“……”
燕宗平臉色蹙然微變。
猛地低頭看向懷裡的女子,眉頭深鎖。
燕竹君被他看得不安,拽緊了他胸前的衣服,“皇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麼嚴重……”
李毅卻不等她繼續說完,慢悠悠開口道:“如側妃活下來之後,就斷了君夫人一條手臂,不知道燕太子覺得一雙手腳和一條手臂相比,哪個更重要?”
燕宗平沒有說話。
燕竹君看到這,卻是惱了,“那賤、人不是沒事嗎現在?可我呢?我的手臂沒了!沒了!”
李毅揚着脣冷笑一聲,“如果不是有白玉斷續膏,如側妃現在纔是真的什麼都沒了,看來,君夫人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啊……王爺說了,如果燕太子願意,他不介意寫一封休書。”
燕竹君:“……”
燕宗平:“……”
兩人都怔了,燕竹君反應過來,猛地推開了燕宗平的手臂,朝着李毅大吼出聲:“我不——我不要休書!我不要離開這裡!我不要不要!”
尖銳的聲音刺得燕宗平耳膜鼓鼓生疼,他看着癲狂狀態的燕竹君,眉頭皺得幾乎快要打結。
轉過身,看向李毅,“李管家,休書就不用了,小王想和皇妹單獨說幾句。”
“是,燕太子請便。”
李毅說完,滿意的看着這一幕,轉身,走了出去。
月顏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也退了下去。
一時間,整個院子裡只剩下燕竹君和燕宗平兩人,燕竹君這才收斂了很多,可憐兮兮地上前一步,扯了扯燕宗平的衣袖,“皇兄,你會幫我的對不對?你會的對不對?”
燕宗平沒有說話,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燕竹君,看着她帶着試探,卻又佈滿了扭曲的目光。
心莫名沉了沉,可終究是他從小疼到大的血脈至親,又怎麼忍心看她這幅模樣,在她期盼的目光下,還是摸了摸她的頭,“君兒,如果這裡帶着不舒服,就和皇兄回宮吧。”
“我不要!”
燕竹君原本因爲燕宗平放軟的語氣鬆了一口氣,聽到下半句話,立刻甩開了他的手,她搖着頭,臉上帶着暴躁,她拿着自己空蕩蕩的袖口放到了燕宗平的面前,“皇兄!你看看我現在是什麼模樣?你要我怎麼回去?怎麼回去!回不了頭了,根本回不了頭了!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搶了王爺,王爺怎麼可能不理我?怎麼可能?!皇兄,你是不是不肯幫我?是不是?”
燕宗平頭疼地看着她,突然覺得自己這次來,是不是來錯了?
可他又不可能真的明知道皇妹不好的情況下還坐視不理。
可……
“君兒,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這件事,的確是你先不對的。”
“你也怪我?皇兄!連你也怪我——”
燕竹君徹底暴怒了,她嘶吼着,突然眼底閃過一道瘋狂的光,轉過身,就要朝着柱子撞上去,“啊——既然皇兄你也不幫我,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
燕竹君說完,就直接撞了上去。 шшш▲ttκǎ n▲C〇
燕宗平嚇了一跳,身形一晃,瞬間到了柱子旁,一把扶住了燕竹君的肩膀,卸了她撞過去的重量。
燕竹君頹然倒在地上,頓時淚流滿面。
燕宗平心疼了,也蹲下身,拭去她臉上的淚,終究無奈,“你說吧,要皇兄怎麼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