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沉醉的臉色並不好,他身體有些僵硬地看着宮秋如離開的背影,許久,才收回視線:“恨水,離她遠一些。”
“醉,你?”
“你想否認你完全沒有被她吸引?”
“我……”
恨水一愣,面容更加熱了,“醉,你別誤會,我對她真的沒什麼,我承認的確對她有些特殊的好感,可這並不是你想的……”男女之情……
最後四個字他着實說不出來。
畢竟她還是朋友之妻,而他也只是不願相信她是一個壞人。
“可難保她不會利用你。”歐陽沉醉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並沒有生他的氣,可被他強壓下去的心還是帶着一種很複雜的怒意,這怒意卻莫名的只是針對宮秋如。
這女人!
真是一丁點都不會給他省心!
等恨水離開了之後,歐陽沉醉就朝着醉天閣的方向走去,只是他剛走出兩步,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單膝跪地,頭顱垂下:“主子。”
“……”
翌日一早,宮秋如像往常一樣出了九王府,先是去了一趟成衣坊,隨後徑直從密道後去了客棧。
等她和秋鷹再出來時,再次變成了那個雙十年華的女子。
秋鷹帶着她去了東街最隱秘的一處巷子,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間閒置的房子外,才用鑰匙打開生鏽的鎏金門鎖,秋鷹四處看了一眼,沒有感覺到異樣的氣息之後,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在那裡,早有人等着。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拄着柺杖站好的肖老掌櫃回過頭,視線落在宮秋如的身上,神情複雜難辨,復又回過頭,看着院子打開的房間裡,那裡堆滿了一屋子的藥材。
這些藥材,卻也是昨日燒燬的那些。
宮秋如走到他面前,站定:“肖老,不知我做的這些,你可滿意?”
“……”
肖老掌櫃的沒有說話,只是目光鎖在那些藥材上,顫巍巍的上前一步,彎下腰拿起一個精緻的藥盒,打開後,裡面露出三顆千年人蔘,都是上等的好藥材,價值連城,也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
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當他們提出用假藥代替真的藥材燒燬重新取得信任時,他還不信會這麼容易解決。
可到了最後,卻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握緊了手裡的藥盒,轉身,聲音裡明顯帶了絲期盼:“聶家昨日裡說的……可是真的?”
“嗯?”
宮秋如望進他的眸中,卻是沉默了下來。
她的反應讓肖老掌櫃終於一嘆,罷了罷了,他早就應該想到那些也是她做的,不過聶家的人肯被她說動倒也不容易,畢竟那孩子的確是因爲假藥而死,而讓他們拿着假銀票演了那麼一齣戲,倒也難爲他們了。是他癡心妄想了,既想着保住百年藥鋪,又想着能有臉下去面對列祖列宗,是他……貪念了。
“歸姑娘,老夫願意把百年藥鋪讓給你。”光看她這兩日這心思,她以後定然能把百年藥鋪管理好。
更何況,如此聰慧的女子,世間恐怕也難得了。
他也可以歸隱山林了。
“多謝肖老了。”宮秋如也不推辭,她做了這麼多,目的本來就是這百年藥鋪。“百年藥鋪以後的利潤我會分你三成,三個月一次派人交到你的手中,這裡是七萬兩銀票,算是買下這百年藥鋪。”
說完,宮秋如擺手,秋鷹拿出銀票遞到了肖老掌櫃的面前。
肖老掌櫃看着那銀票,長嘆一聲,卻是搖頭:“三個月後,等你賺了錢,再把這銀票一起給老夫吧。”
昨日雖然大家都願意重新相信百年藥鋪,可藥行,食行,最怕的就是出了人命事兒,萬一藥鋪依然無可救藥,豈非讓這歸姑娘吃了虧?
宮秋如看出了他的心思,卻是搖搖頭,從秋鷹手裡接過銀票放到了肖老掌櫃的手裡:“銀票你拿着,銀貨兩訖,以後無論虧本還是賺錢,都不用肖老掌櫃的承擔責任。只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哦?”
肖老掌櫃也不再推辭,接過來,道:“歸姑娘有事儘管說?”
“頭三個月,希望肖老可以呆在鋪子裡,那裡需要一個大夫。”她和秋鷹都不懂藥理,請別的大夫她根本不相信,更何況,從秋鷹口中得知,有人似乎也想通過聶家做些什麼,只是他們快了一步而已,既然如此,那些隱患還沒有消失。
她不允許在這個時候再出現任何的意外。
“……好。”
走出巷子,秋鷹默然不語的跟在宮秋如身後,“主子,我們現在缺資金,既然他暫時鬆口,爲什麼不接過來?”
“……”宮秋如看着前方,澹然搖搖頭:“肖家那位小少爺可欠了不少銀子。”
“嗯?”
秋鷹不明白,“肖老掌櫃已經不認他了,就算這樣又如何?”
“你要知道這句話。虎毒不食子,反過來看,就算那人再無能再可恨,他也是他的兒子。”
所以,肖老掌櫃的根本不可能不管他。
他當時的推辭不過是猶豫罷了,怕自己會心軟,可既然他想到了這一步,下一次他兒子再來相求,他一樣會心軟,依然會把該得的銀票要走,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交給他,反倒是省了麻煩。
秋鷹很快明白了宮秋如的意思,“可就這麼放任那人這樣賭下去?”這樣的話,以後無論給了肖老多少也不夠添這個無底洞的。
宮秋如挑着眉冷笑幾聲,“那就讓他賭不下去!”
她自然有的是辦法讓那位少爺從此之後恨上賭博。
辦好了藥鋪的事情之後,宮秋如全權把藥鋪的事情交到了秋鷹的手中,他開始着手整頓藥鋪重新開張的事情,宮秋如則是跟他反方向朝着九王府走去,只是一道疾風突然從右臉的屋頂上一掠而過,再然後是幾道白影。
幾人的動作很迅速,如果不是她敏銳的警惕心,根本發現不了。
宮秋如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剛纔幾人離開的方向,瞳孔縮了縮,如果她剛纔沒有看錯的話,被那幾個白衣人追着的,是冷逸凡?
他怎麼又跟那幾個白衣人糾纏上了?
一陣風飄過來,帶來了空氣裡隱約的血腥味,宮秋如目光頓了頓,縱身一掠跳上了屋頂。
果然在那裡看到了一兩滴鮮紅的血。
隨之,就開始迅速的朝着幾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宮秋如跟着他們的蹤跡來到了京中的郊外,到了一處密林的空地裡,逸凡終於被那幾個白衣人給追上了,他胸口上和腿上都被劍劃傷了,尤其是腿上的那一劍,幾乎把他整個下襬都染紅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恐怕這幾個人根本就追不上他。
他捂着胸口喘氣,那幾個人把他圍在正中央。
兩方誰都沒有動。
“原來是冷家的三少爺,既然敢闖入我十八重樓,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小爺若不呢?”
冷逸凡抹去嘴角的血絲,倚着一棵樹幹喘氣,一雙桃花眼此刻眯着,倒是少了幾分風情多了幾分狠戾,他梗着脖子:“我冷家也不是你說得罪就能得罪的了的?”
“是嗎?”一個白衣人上前,全身上下都被白布圍着,只能看到一雙暗黑的眸子,“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冷家是冷家大公子當家,那我們倒要問問,冷家可敢跟我十八重樓爲敵?”他一個庶出的公子,難道冷家還真能爲了他得罪他們?
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冷逸凡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卻還是咬緊了牙關,他冷逸凡輕功第一,還就不信今日逃不掉。
說完,轉身飛掠而上,嘗試着找到這幾個人的缺口,只是很快被那幾個人發力圍困在了正中央,就在冷逸凡心裡真的開始慌了額頭上出現一層虛汗時,幾道石子突然從一個方向飛了過來,直接砸在了那幾個白衣人的身上,招招狠戾,帶着凌厲之氣,那幾個白衣人招呼到冷逸凡身上的間就那麼偏了。
冷逸凡一怔,很快就冷靜下來,臉上閃過一道狂喜,開始反攻。
他雖然武功不行,可也不是軟腳蝦。
在不知名的人幫助下,他很快就佔了上風,眉眼之間也有了底氣,奪了一把利劍,越打越順手。
很快,那幾個白衣人發現了問題,有兩個白衣人開始朝着宮秋如的方向奔過來,她眉頭一擰,卻在那兩個人的劍伸過來之前,廣袖一揚,就直接迎面對了上去。不退反進,那兩個白衣人手裡的劍對於她來說,恍若無物,她整個人像是一道暗影,快如閃電,在那兩個白衣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奪下了他們手裡的劍,直接一橫,一左一右落在了那兩個白衣人的脖頸上。
“都住手。”
她這邊應付白衣人的空擋,冷逸凡就被制服住了。
宮秋如看了被幾人壓在地上的男子,眉頭擰着,暗暗罵了一句:“蠢!”
她聲音不大不小,在場的人耳力都極好,自然都聽到了那一聲,臉色都變得極爲微妙,冷逸凡更是沒想到她會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氣得臉紅脖子粗,原本他還感激這女人救了他,可、可可她怎麼能罵他蠢?
這是赤果果的辱罵。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小爺?”
“你不蠢嗎?就你這點功夫連人塞牙縫都不夠,除了拖後腿還能幹什麼?”
宮秋如臉色不好,掃了他一眼,眼神凌厲而又帶着危險,看得冷逸凡莫名覺得不安,可這女人到底是誰啊?爲什麼要幫他?
難道……是他以前採過的花?
可看着這年齡,這相貌,壓根就不是他的品味啊。
他搖着頭,根本沒發現他一雙桃花眼裡把情緒都泄露了出來,宮秋如臉色更加不好了,平復着心情,考慮着自己到底是要繼續救他,還是放任他自生自滅。
半晌,才平靜地看着冷逸凡,“再不把你腦子裡的想法除去,我明日就昭告天下你冷家三少爺暗地裡的身份,再拔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