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聽完之後,臉上露出瞭然之色,暗道:“原來文若也看出來了。”卻是曹植雖然改了棋盤和棋制,然而這時代的人下棋的風格並沒有因此而改變。漢末圍棋雖言如小戰場,但畢竟未脫出娛樂的範疇,故此這時代的人棋風光明正大,點到即止,絕不會像曹植用後世手段那般咄咄逼人,死纏爛打。荀彧,顯然是看出了曹植下棋的手段有欠君子之風,但不知爲何沒有對他明言。
聽到荀彧沒有說,郭嘉便也不再說話,二人你來我往繼續下棋。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郭嘉每下一步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他那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
下到後來,白子聲勢浩大,黑子被殺得七零八落。又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之後,郭嘉卻是投子認負了。
當郭嘉擡起頭來看着曹植的時候,卻見到他臉上一片淡然,並沒有一般小孩子贏了棋之後的興奮模樣。郭嘉見到,眉頭皺得更深了,看着曹植那稚嫩的童顏,還有頭上那兩個孩童特有的羊角髻,暗暗搖頭不止。
曹植感覺到郭嘉的目光,卻是擺了擺小手,有些不解地問道:“奉孝先生,你怎麼了?”
郭嘉乾咳了一聲,將自己的尷尬掩飾過去。曹植見到,卻是呵呵笑道:“奉孝先生無需激動,其實荀老師也常常負於植的。”
郭嘉看着曹植眼中那真誠之色,絲毫不似挖苦,卻是摸了摸鼻子暗道:“怪不得贏了棋如此鎮定了,原來是贏多了。不過也是,以你這種下棋手段,當世能贏你的確實沒有幾個,只是……”想到這裡,郭嘉嘆了口氣。
兩人正在收拾棋子之時,未料到樂進卻是走了過來,小聲說道:“郭先生,主公有請。”
曹植聽得,卻是擡頭笑道:“奉孝先生,你就先去見父親吧,這裡由植收拾即可。”
郭嘉淡笑着點了下頭,繼而望向城外的軍營,有些擔憂地想道:“看來確實要跟主公說說四公子之事。”想罷,對樂進輕聲道:“走吧。”
……
“哈哈哈,奉孝,聽說你和那小子對弈了,勝負如何了?”大帳之中,傳出曹操爽朗的笑聲。
帳內,郭嘉斜座在案桌前,苦笑道:“嘉棋藝不精,敗給四公子了。”
“哦?想不到連鬼才郭奉孝也敗了。”邊說曹操臉上邊露出得意的笑容,顯然對曹植十分滿意。
郭嘉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說道:“主公你早就知道四公子棋藝了得,連文若都不是他對手吧。”
說起曹植,曹操臉上威嚴盡褪,露出慈父的笑容點頭道:“這個劣子就只有這手棋還拿得出手。”
見到曹操嘴上雖然貶斥,但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郭嘉怎會猜不出曹操其實對口中這個所謂的劣子非常滿意。見狀郭嘉卻是眼珠一轉,說道:“四公子天資聰敏,只怕甘羅再生亦不過如此。只需主公加以調教,以後必成大器。”
曹操臉露喜色笑道:“奉孝所言甚是,此言文若亦曾對操說過。這劣子雖然聰敏,但也並非毫無懼怕,方纔妙才對操說過,這劣子見到妙才殺氣,手舞足蹈。而子廉也來說,這劣子去城頭上之時,走得甚急。”
“手舞足蹈?走得甚急?”郭嘉聽到之後,低聲唸叨了幾句,而後驚訝道:“四公子一向沉穩有度,怎會……”
還未說完,便聽見曹操哈哈大笑道:“這小子怕了吧!”
對於曹操這個答案,郭嘉眉頭反而皺得更深,他本想提醒曹操,不料最後竟得到這個答案,心中暗道:“棋可觀人,以四公子棋路處處不留情面的表現與手段這裡面……莫非四公子竟有如此深沉之城府?但既然有如此城府,又爲何要鋒芒畢露!”一向以猜度人心見長,僅十餘日就能將袁紹本人性格看透的郭嘉,第一次看不透一個人,而且還只是一個五歲稚童。
郭嘉對於看不透的人特別重視,此時也不再轉彎抹角,鄭重地對曹操說道:“主公,四公子天資聰敏,實在百年難得一見之天才。只不過鋒芒太露,嘉還是覺得主公需要遮蔽一二方可。”
曹操並沒有不愉,自信一笑點頭道:“奉孝所言有理,正所謂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劣子確實不能太縱。”
郭嘉見到曹操智珠在握的神情,只能點頭道:“主公想得周到。”口中雖然如此說,但心中已經對曹植種下了好奇的種子。
……
就在曹操和郭嘉在帳中商談之時,外面卻是傳來陣陣喧譁之聲。曹操眉頭一皺,對一直站在旁邊,身高超過八尺的猶如鐵塔一般相貌極其醜陋的黝黑大漢說道:“典韋,去看看外面何事喧譁。”
“諾!”沒有多餘的廢話,典韋面無表情地走出帳外,未幾典韋就已經回來,向曹操稟報道:“明公,是四公子帶着廣威百姓,到軍營前派糧,以致引起士卒喧譁。”
“派糧?怎麼回事?”曹操一聽之下,臉上就露出驚訝之色。
典韋搖了搖他那有如斗大的頭顱,甕聲甕氣道:“明公,這個俺不知道。”
就在曹操疑惑間,那邊郭嘉就已經呵呵笑道:“主公何須猜度,去一看便知。”
曹操哈哈一笑道:“奉孝所言甚是,好,就去看一下這小子又搞什麼名堂。”說完當先走出大帳,郭嘉和典韋二人陪在身側。
還未到達轅門,曹操遠遠就見到一大批士卒手持木碗、木箸等物,有序地排成三列。而轅門口處,則有百姓負責分發食物。
曹操還是第一次看到見到這種列隊拿食物的方法,用有些驚訝的語氣喝道:“何人來告訴本將,究竟怎麼回事?”
曹操的到來自然早就引起了士卒的注意,聰明的已經立即去稟報。故此當曹操問完之後,夏侯淵就已經來到曹操跟前,拱手道:“將軍,是四公子帶着廣威城的百姓帶着食物在犒勞我軍。”
曹操眼眉一挑,喃喃道:“勞軍?這小子就弄什麼?”說到這裡,曹操以手指着士卒,問道:“妙才,那他們是怎麼一回事。緣何會排成三列了?”
聽到曹操的問題,夏侯淵臉上卻是閃過一陣讚賞,繼而才說道:“將軍,這是四公子想出來的方法。勞軍的百姓剛來的時候,軍中士卒亂成一團,爭搶食物。末將雖然加以叱責指揮,然收效不大。這時四公子剛好來到,讓士卒排成三列等候取食物,若有不尊規矩的軍法處置,如此一來軍中士卒秩序立即變好。”
旁邊的郭嘉眼睛一亮,笑着對曹操說道:“主公,四公子年紀輕輕就能協調指揮大軍,實屬不易。”
“嗯。”曹操卻是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而後沉着臉色對夏侯淵說道:“妙才,將那小子帶來。”
夏侯淵熟知曹操脾性,見到他臉色就知道曹操心中不愉了,但又猜不出因爲何事。只能應了一聲,上前將協助百姓派食物的曹植拉了出來,帶到曹操跟前。
當曹植來到之時還未等他行禮,曹操卻是厲聲喝道:“逆子,你莫不是以爲爲父不會罰你,故此來敢屢犯軍規?”
曹植正和一衆百姓派食物派得高興,被夏侯淵扯了出來之後還沒有清楚發生什麼事,便被曹操劈頭劈臉地罵了,心中卻是有些憋屈。深吸了口氣擡頭問道:“敢問父親,孩兒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