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我在哪裡?我怎麼了?
心臟病發作……在地龍中被九哥狠狠地拉進了懷了裡……
九哥, 九哥,九哥——
“福兒,我在這裡……”
耳邊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 我緩緩睜眼, 頭好疼!
“福兒!”
一束陽光刺得我閉上了眼睛, 好半天才又慢慢睜開, 迷糊中看到一張滿是胡茬的臉, “九哥……”
“謝天謝地!”九哥兩眼充滿血絲,臉上卻異常激動,“福兒, 你昏睡了整整四十九天!你可知道若你再不醒來,我就, 我就, 我……”
說着說着, 九哥竟然抽噎起來,我心口一痛, 卻感覺上蒼厚德,終究還是讓我活着聽到了九哥的聲音,不是嗎?
我擡手想要摸九哥的臉,卻夠不着。這才發現九哥坐在我躺的牀上,想要彎下身子卻一時難以挪動。
“九哥, 你——”
“沒事, 我的右腿被石頭壓了, 太醫給我束了支架, 要到半年後才能拆, 現在只是行動不方便。倒是你,傷了頭, 昏睡了一個半月,若不是太醫想辦法餵你吃一點流食,恐怕……”
醒來後發現原來我們已回到了荊州。九哥傷了腿,差不多要修養一年才能行動自如。而我,雖然醒轉過來就沒有危險了,可是左額上受了傷,如今留下一塊大水滴般的疤痕,太醫說如何消不掉了。
九哥說,一塊尖尖的石頭砸到我左額上,砸破了頭,且又由於壓力的重創,這才導致了昏迷,只是留了疤——
我無所謂,能和九哥一起活下來,就是再大的疤痕也無所謂。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讓我不能釋然——同兒。生死時刻,我竟是拋下了他,拋下了我以爲我會愛護一生的孩子!
我醒過來的那日,九哥就在我的追問下告知我,那日地龍過後,搜救的人在亂石底下找到我與九哥,並發現我們都還活着。但是那時我和九哥傷勢嚴重,東宇的人匆匆忙忙將我們帶回荊州,而同兒則被魯辰帶去了北齊。聽到同兒無事,我的心放下了一半,讓九哥第二日就派人去北齊接同兒。
可是如今三個月過去,我們派去的人一批又一批,竟都是回報說,北齊那邊沒有任何答覆。
我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親自去北齊,卻一時不能成行。我的身體沒了大礙,但九哥的右腿的支架纔剛拆除,能不能站起來還得看恢復情況,這個時候,我不能離開他。
我醒來後,皇帝哥哥派了人來探,卻未曾宣見我。皇帝哥哥餘毒不清,又加上當初誤以爲我與九哥遇難而加重,聽說後來荊州人心惶惶,他不得不帶病理朝,後來雖穩定了人心,卻也耗損了龍體,如今連奏摺也都是在龍塌上批閱。
如今荊州的情勢也很微妙。九方太后雖早已放手朝廷的事一心禮佛,可是九方希的勢力還是不容小覷。皇帝哥哥以仁孝制天下,在沒有找到絕對的理由之前,他是不會動九方希。但因爲刑思思迷惑西厥臼羅給東宇挑事,刑敏琮大受打擊,他在東宇的地位也一蹶不振,所以,東宇如今已沒人能制衡九方希了。幸好,皇帝哥哥之前就寵幸藍佑之,如今對藍佑之就更加倚重,希望藍佑之有朝一日能夠和九方希齊平。
一年多以前,皇帝哥哥賜婚,讓姚夢婷嫁給熊大,孫麗蓉嫁給藍佑之。姚夢婷和熊大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前幾日姚夢婷還和姚太妃與九方蒼蒼來看望我,從她臉上就能感覺到她的幸福。我原聽說孫二妮子嫁給藍佑之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如今看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得到不如得不到。”
孫二的感慨讓我很吃驚,“藍佑之對你不好?”
“不。自從他被九方將軍從西厥救回來之後,似乎就對刑思思死心了。他依旨娶我,成親之後,待我也很好,他還說以前是他沒有惜取眼前人,以後會加倍對我好。只是我,我……”
只是得到之後,她卻沒有得到她之前心心念唸的快樂;得到之後,她才發覺現實和想象有差距;得到之後,她卻改變了初衷。
我能夠理解孫二,卻無法想象如果生活變成那樣,活着還能怎麼辦!
幸好我有九哥,我們還要去接回同兒。
想到同兒和九哥,我就充滿力量。甩甩頭,我站起身來,一會太醫要來給九哥會診,我也要去書房找九哥。太醫說拆了支架後如果可以站立起來,那麼後面的恢復就會很快。可是,那天拆支架,九哥費了很大的力氣,卻都沒能站起來。太醫說情況不容樂觀,最近每天都要來會診。九哥開始時很積極配合,可是幾次失敗之後,他雖面上沒有什麼,但我知道這事對他的打擊是極大的。
叱吒疆場的蒼狼將軍,如果不能站立——
不會的!九哥不會站不起來的!我一定要給他打氣鼓勁,讓他早日站起來!
“九哥!”
還未推開書房的門,我就隔着砂紙看到九哥站着,我的心裡一動,馬上推開房門,可是還未待我將心裡的驚喜叫出來,就看到九哥摔倒在地上。
“九哥!”我奔過去,雙手抱住九哥,預備將他扶住,可是九哥身型高大,我非但沒扶住他反倒被他帶倒在地。
九哥感覺到我也倒了下去就轉身回抱着我,讓我倒在了他的身上。我慌了,怕我壓到九哥的腿,急急爬起來,正要衝九哥發脾氣,卻看到九哥緊閉嘴脣將頭偏向一邊,我剛提起的氣也猛然泄了。
自己偷偷在書房裡練習站立,九哥,你爲什麼不肯和我分擔你的憂愁?
“起來吧。”我蹲在九哥身邊,輕聲說。
九哥沒有啃聲——自從拆支架之後,九哥的話越來越少——只是將手放到我的手上,扶着我站起來,只用左腳跳着走到椅子上坐下。
“九哥,胡太醫一會就要到了,我們去偏廳吧。”
“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去就好了。”九哥還是偏着頭。
我頓了頓,又道,“胡太醫說他配了去疤的新藥膏。”
聞言,九哥才轉過頭來,看着我,點了點頭。
我見九哥沒有接口,便彎身幫着九哥理了理九哥的鬢角,又將他頭上的髮簪重新插好,正要給九哥整理衣衫,卻被九哥一把握住手。
“福兒,”九哥將我拉到身前,擡手撫上我左額的疤痕,“無妨的。”
我不於,只是看着九哥的眼睛,直直地看。
“不論福兒變成什麼樣子,福兒終究是我心中的福兒。”
“不論九哥變成什麼樣子,”我將頭靠在九哥的右腿上,說道,“九哥終究是我心中的九哥。”
“福兒——”九哥喚我,聲音異常響亮,卻終究沒有下文。
好半天,就在我的心又要落下去的時候,才聽到頭頂的九哥開口,“我們去吧,不可讓太醫久等。”
“好。”
胡太醫治疤藥膏一點效果都沒有,但這絲毫不減我對他的感激。因爲,九哥昨日早晨能自己行走了。
昨夜我睡得極沉,待一早睜開眼,發現身邊的九哥不在,心裡一怔後擡頭看到站在窗前的九哥,對上一雙激動的黑眸,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胡太醫說,雖然現在還只能走幾步路,但只要好好調養和練習,後面的恢復會越來越快。不出意外,九哥還是可以馳騁沙場,不負他驃騎將軍的威名。
我每天陪着九哥練習,從開始的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到兩個時辰,從散步到練劍到騎馬,九哥終於恢復到了八成!
又是隆冬。
看着九哥慢慢恢復,我想念同兒的心變得越來越急切。同兒生於初春,再過三個月,就該一歲了。他現在什麼樣子?這個時候他是不是該長牙了?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說話了吧?一定要在過年前接回他,然後再也不會丟下他!
“福兒,還沒睡着嗎?”
“恩,馬上就睡着了。”
“我已經讓謝伯在打點行裝,過幾日就去北齊,一定會接回同兒。”九哥一下子就猜到我的心思,將我摟進懷裡,輕拍我的後背。
“真的?九哥你親自去嗎?”我興奮地用手肘支起身子,望着九哥。
“我們派去的人不是被拒回就是被扣留,我還是親自去一趟。”
“恩恩恩!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知道那魯辰想做什麼,我們親自去,一定要把同兒接回來!”
“福兒,你還是不能接受他做你大哥嗎?”九哥突然問道。
聞言,我愣了愣,搖頭,又補充道,“兄長是北齊駙馬,又極護我,他和我是如何也撇不清的。但魯辰不一樣,我實不想和他有太多牽扯。”
“這也好。長生駙馬不是池中之物,翻雲覆雨指日可待。”
“將軍!”
突然一聲急切的聲音響起。我和九哥側耳細聽,卻原來是謝伯在院外找九哥。
“將軍,宮裡派人來傳,十萬火急!”
九哥將我留在將軍府,皇帝哥哥也是默認了。而他自己因爲腿傷,也是極少進宮。今夜已經三更天了,不知道皇帝哥哥突然傳九哥,爲的什麼。
“謝伯,來的是哪位公公?”我問。
“回公主,來的是皇上身邊的德公公。”
我一怔,看了九哥一眼,就聽見九哥問道,“可有說爲的什麼事?”
“德公公沒細說,只說臥龍關八百里加急,皇上讓將軍務必馬上進宮,商討軍情。”
我心裡咯噔一下,臥龍關?軍情?難道說又要打仗了?
“九哥,我陪你一起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