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喜現在外面看上去十分的強大,在氣勢上將兩人震懾住了,但是體內卻已經千瘡百孔了,就算這兩人不對付他,他自己很快也會倒下的,他的血流的太多了,他的傷也太重了。
他深深地咳嗽一聲,鮮血就從喉嚨面噴出來,把菸頭的火花打滅了。
“狗兒們,既然你們不敢上來,那你爺爺可就要走了。”陳三喜掙扎着,用盡身體裡面的最後一絲的體力,從護欄上面翻了過去,跳下了樓。
如果換成是正常狀態的陳三喜,從這三十多層的樓上跳下去,當然並沒有生命危險,可是眼下的陳三喜,卻已經只剩下半條命了。
他選擇跳樓死,只是想讓自己死的光榮一點,他不願意死在這兩條狗的手裡。
他一跳下去,兩個人就趕緊追上來,朝着樓下看去。
可是空中並沒有陳三喜的身影,樓下的地面上也沒有陳三喜的屍體,陳三喜人呢?這兩人不能解釋,若是陳三喜從自己的手裡逃走了,回去在吳愛民的面前怎麼交差呢?
吳愛民的懲罰手段之毒辣,他們是知道的。
吳愛民已經從樓道里面走了出來,他的臉色慘白,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陳大康雖然死在了他的手裡,但是陳大康顯然也重創了他。
畢竟陳大康的那一拳是傾力施爲的,縱然不能打死他,可是卻也破壞了他的金屬心臟,陳三喜之所以能夠從咖啡館的窗戶逃掉,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否則吳愛民一定追過來了。
直到此時,他才爬到了樓頂,很明顯體力也不支了。
“他的人呢?”吳愛民的聲音因爲憤怒而有點顫抖。
兩個人低着頭,囁嚅着道:“跳……跳下去了。”
“你們這兩個廢物。”吳愛民看着地上的一具屍體,罵道:“你們三人居然還被他這個半條命的拼掉了一個,居然還被他逃掉了,你說你們是不是廢物?”
兩個人的頭垂的很低,不敢說話。
若是換做平時,吳愛民早就將這兩人收拾掉了,不過現在他的金屬心臟受創,不能使用法術了,剛纔盛怒之下,也感到了不適,只好長長地呼吸了幾次,平復了一下心情,慢慢地道:“他這樣的體力狀態,跳下去一定是死路一條,你們趕緊下去瞧瞧,將他的屍體帶到我的面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兩個人領了吳愛民的命令,立刻就下了樓。
吳愛民走到護欄邊上,朝着下面望了望。見不到陳三喜的屍體,他就不敢斷定陳三喜已死。
吳愛民的目力驚人,掃視了一週之後,沒有發現地上有陳三喜的蹤跡,心中極爲不爽,咬牙切齒地道:“陳三喜,你小子到底有幾條命?”
陳三喜跳下樓的時候,就抱定必死的決心了,根本不奢望能夠出現奇蹟。他的耳邊只能聽到風呼嘯的聲響。
還沒有落到地面上,他的人就昏死了過去。
胡曉柔被陳三喜護送到了地面上之後,就一直朝着上面觀看情勢,見到陳三喜縱身跳下來的時候,她就大聲呼喊了出來。
她想不到陳三喜居然真的不要命地跳樓了。
可是她的呼喊聲還沒有停止,就見到了一隻大鵬從空中劃過了一條完美的曲線,然後載着陳三喜飛去了遠方,消失在了天際。
不過她心裡也清楚,這絕對不是一隻大鵬,因爲沒有這麼大的大鵬,這只是一個人,但是背上卻有一對翅膀,能夠在空中滑翔,就是這個人救了陳三喜,帶着陳三喜飛離了此處。
陳三喜只剩下最後的一口氣了,遍體鱗傷,就算這個人救走了他,難道還能夠將陳三喜救活嗎?
陳三喜昏迷了三天三夜,他的意識還在,但他眼前所能看到的卻只有黑暗,一片黑暗,沒有一丁點的光亮。
陳三喜以爲自己已經死了,他想不到死亡原來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這了無盡頭的黑暗,難道就是地獄嗎?陳三喜不知道。陳三喜只希望死了之後,不要被拔舌,也不要被火烤纔好。
畢竟他這一輩子也做了不少的虧心事。
到了第四天的時候,他忽然發覺眼前的黑暗之中,有了一點光亮,光亮並不耀眼,但是卻給了他希望。
因爲他知道,他自己沒有死,他還活着,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只要活着,他就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陳三喜有這個信心。
光亮漸漸地變化,漸漸地變成了實體,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串白色的鬍子,還有一張佈滿了皺紋的老臉。
他認得這張臉,這張臉不就是夢中的那張臉嗎?可是夢中的那張臉分明是朝着自己開槍的,但是這張臉,卻顯然是救了自己。
“我在哪兒?”陳三喜終於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從死亡線上掙扎了回來。
“別亂動,年輕人,你的傷口還沒有復原,稍微動一動就會將傷口掙開的。”老頭不急不慢地道。
陳三喜完全睜開了眼睛,終於看見了這個老頭的全貌,這個老頭不就是那天在咖啡館出現,給自己算命的老頭嗎?這個老頭究竟是什麼人?
他想掙扎着爬起來,可是身上卻全無氣力。
“我爺爺讓你別亂動,你就乖乖地躺着吧。”一個細弱金蟬的聲音在陳三喜的身後響起,然後陳三喜的後腦勺就被墊上了一個柔軟的枕頭。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張可愛純真的臉,一個小女孩。
而令陳三喜驚奇的是,他居然認得這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不就是在酒吧碰到的陳小小嗎?
“是你?”陳三喜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然是我了,除了我這麼精靈古怪的小小之外,誰還會救你?”陳小小眨着圓溜溜的眼睛,甩了甩馬尾辮,道。
“謝謝你。”陳三喜道。
“你不用謝我,雖然是我將你帶回來的,但是真正救你的人,卻是我爺爺,我爺爺是個藥師,沒有他,我就算將你救回來,你也只能等死了。”陳小小笑着道。
陳三喜深吸了幾口氣,道:“多謝前輩。”
“你也用不着謝我,那日在咖啡館裡面,只有你不嫌棄我這個糟老頭,也算是你我有緣吧。”老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那日已經跟你說過,你將要大災臨頭,你現在信了嗎?”
陳三喜黯然道:“我信了。”
他想掙扎着動一下,可是全身都麻痹的,沒有力氣。
“你身上的十五條筋脈全部斷裂了,若是換做普通人,恐怕早就死了,就算我有神藥,也救不活你。”老頭將爐子邊上燒的滾燙的湯藥端了過來,道:“不過日後你沒有機會再練法術了,只能做個普普通通的人了。”
“啊?”陳三喜的臉色立刻變了,對於他來說,不能練法術,那等於是要他的命啊。
“不會驚慌,你能夠保住一條小命,已經是萬福了,快將湯藥喝下去,我保證不出半個月,你就能夠行動自如了。”老頭將湯藥倒在了一個碗裡,遞到了陳小小的手裡。
陳小小衝着陳三喜道:“乖,快將嘴巴張開,吃藥了。”
陳三喜的眼睛閉着,眼角有一絲淚水,他想不到他陳三喜英武半生,今天卻落到這樣的下場,不由地唏噓不已。
“年輕人,做個普通人也挺好的,你看我老頭子,不也過的逍遙自在嗎?平凡是福,你應該知足了。”老頭勸慰陳三喜,道。
陳三喜不說話,默然無語。
“快喝了,你要是不喝,那你一輩子就只能這麼躺着了。”陳小小道。
陳三喜咂了咂嘴,道:“與其做個廢人,那我還不如死了的好,你們又何必救我呢?”
老頭笑了笑,道:“嘿,他居然倒還抱怨起我們來了,小小,用筷子將他的嘴巴撬開,然後把湯藥灌進去。”
陳小小道:“好嘞。”她居然真的就找來一根筷子,把陳三喜的嘴巴撬開了,把湯一勺一勺地送進了陳三喜的嘴裡。
陳三喜現在全身都不能動,只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強行灌入湯藥了。
“年輕人,你在這裡好好地養病,等你好了之後,我再送你回去。”老頭將爐子裡面的火撲滅,衝着陳小小,道:“小小,我們兩出去吃飯了。”
陳小小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手,道:“好的,爺爺。”
“喂……”陳三喜喊道:“你們都出去吃飯了,那我呢,我吃什麼?”
“你呀,每天喝下三碗湯就行了,不用吃飯。”陳小小拍了拍陳三喜的頭,道:“孩子,你好好地睡上一覺吧,姐姐買棒棒糖回來給你吃。”
這句話本來是陳三喜之前對她說的,現在時過境遷,居然變成她對陳三喜說了。
陳三喜真的覺得有點好笑加諷刺。
這爺孫兩人走了之後,陳三喜就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地方是一座天橋下的角落,很簡陋,裡面的陳設也比較破舊。
以這爺孫兩的本事,本來完全不用受這樣的苦的,可是他們卻似乎甘願做一個平凡的人。
陳三喜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一對翅膀上面。
黑色的翅膀,被放置在了牆角。陳三喜還依稀有點模糊的記憶,自己本來是從樓上急速下落的,突然身形穩住了,他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雙黑色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