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聲音非男非女,身影在陰暗角落裡隱着,看不清楚形貌。
林木之中,若兒身旁那股還不是很穩定的木隱之氣受了驚動,出現了小幅的波動,眼看就要支離破碎之際,黑玉身上也瀰漫出了股陽木之氣,她再低語:“氣定神閒,心無它念。”
兩股氣體融合在了一起,若兒才覺得身心兼恢復了平靜,再睜眼看前方。她這時全身也不敢胡亂移動,儼然成了這小密林中的一顆樹木般,只是眼前看得和聽得卻很清楚。她此時也認出了菊地,只是不明白爲何她突然闖進了百花樓。
“我先前聽說,那羣礙事的人已經回去了,上頭也應該開始行動了,裡頭住着的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就先罷了,辦正事要緊,東西找得怎麼樣了。”這人的聲音聽着有些陰陽怪氣,若兒低咕了一句。
菊地在旁說道:“棄月大人,已經有些眉目了,只是我們得快些行動了,那花溪似是受了影響,這幾日的水流越發稀少,百花樓裡的人已經有些察覺了。”
那名叫棄月的人陰測測地笑道:“這次我們定要搶下這功勞,花部那邊已經接連失手,聽說連谷裡的老人花婆婆都丟了性命,大芳主想來已經惱怒不已。”
菊地還有些不明:“只是我們在那花溪裡裡外外找了好幾回,也不見傳說中的神水,更看不出那花溪有何獨特之處,也只是口感清甜,口感好些而已。”
棄月走出那面陰影,青綠臉色,眼中閃着幾分鄙色:“你在了外頭這麼些年還是這般的不開眼,難怪連一家小小的百花樓都鬥不過。那神水正是花月谷最需要的東西。”
菊地惱恨地掃了眼前方的百花樓,嘴上說道:“正是在月落溼林中。”
棄月往前走了幾步,擡眼看着飄然而下的櫻花雨:“你以爲爲何花月谷爲何建造在了那裡,想那芳菲塢四周陽光雨水很是豐足,更可以晝夜如一,正常活動。雖整日只知道養花種樹,丟了我們花陰的臉面,但卻是有幾分能耐。而我們花月谷每過百年就要換上一地,所到之處,最多也就百年就會化爲沙漠之地。”
菊地聽了,這才知道花月谷竟有這樣的侷限之處。
“先不說裡頭的神水是否有傳說之延綿生命,滋養土地的功效,我們身爲花月谷的子民,得了無上的好處,就該想盡法子,護住花月谷的基業。”棄月手中升起一陣綠火,櫻雨化作灰燼。
棄月再看看滿園的春色,說道:“至於先前你說的芳菲小輩,渾身無半點花靈之氣,年齡又小,我聽說芳菲塢這一輩中,除了鬼枯藤韓碧色還算得上是顆好苗子,再無其他出衆的人物,無需太過用心。不需要太過在意,那花溪的事才最緊要,要快些進行。”
他說完人如同貼在了牆壁上般,順滑了出去。樹影之下,菊地臉上則多了幾分幸災樂禍,她臨走之前再看了一眼身後的百花樓,很是得意:“百地,我偏要堵死了那水源,看你還怎麼在花溪城立足”。
她說完,空氣中菊香飄起,也過了那道不高的花牆。
林中的若兒和黑玉聽了,總算是明白了爲何那花溪水會日漸乾涸。若兒這時正要收回身上的木隱之氣,黑玉嘴邊揚起一陣瞭然,提醒道:“你先等等。”
百花樓中又走出了兩人,正是木卿君和齊傲世。原來他倆也將先前的情況聽了個一清二楚。木卿君在旁搖晃着扇子,嘴上問道:“少爺,你看這事?”
齊傲世思索了片刻:“當管則管,這事,我們本不該管,只是這時看來倒是非管不可了。”這兩人打完了啞謎,轉身離去。
見院落裡總算沒人了,若兒繃緊的靈識方纔得空鬆弛了下來。才這會兒功夫,她卻覺得如同閱讀了人之思千百遍後一般,渾身痠痛,頭腦發脹。
只是這會兒,她也顧不上這些,先前的兩方對話,讓她心裡很是不明。
黑玉見她滿臉不解,有意刁難道:“先前的那花月谷兩人的對話,齊傲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你可聽出了什麼門道?”
若兒有些結巴地回道:“那名叫棄月的人也是花月谷的人,他們似乎在了花溪裡頭做了什麼手腳。”
“那你心裡現在想些什麼?”黑玉明知故問。
眼前少女氣息還是未定,臉色猶豫,言語還是有些閃躲:“我能想做些什麼?”只是眼神卻將她的想法曝露了,她兩眼時不時地往傲世他們所住的幾間客房看去。
黑玉心裡越發無力,還真是女大不中留,這也不是,還是孩童的時候就留不住了。“也罷,你獨自過去反而容易壞事,就跟了他們同去,反而多個照應。”
若兒聽了帶了幾分羞澀,自己可是表現的太明顯了些。
此時黑玉的心裡卻有些惆悵,這些日子,幾次危急關頭,都是若兒自救,先前的那陣子木隱之氣,更讓她發現若兒已經日漸成長了起來。
七年之前的花冢之夜,本是無心相遇,她也是報着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態度,被帶離了盤龍古木。先前見自己的借宿之體竟然這般的愚鈍,她費了好些力氣,才引導若兒往自己期望的方向成長。在冰原裡的那段日子,因爲龍戾反噬,她身不由己,這原來在了芳菲塢裡性格孤僻的懵懂孩童,卻以最快的速度適應了那般的寒冷絕境,更有了親密的好友,疼愛自己的師長,甚至已經找到了自己心上人。黑玉不禁感嘆,花冢遇龍,纔是多久前的事,原先那簇匍匐婆羅花,這時已長出了自己的枝葉來了。
木隱之氣,這原本該是自己在靈瑙階段才領悟到的特技,卻被她在了第二靈珠階段就突破了。螢火之夜,在黑玉項鍊中,她也窺見了那些擋路的古木,因爲不喜和若兒同行的少年,她並未暗中相助。
但那帶着遠古傲氣的古老木靈,卻自發讓開了那條小路。這和自己引以爲傲的盤龍霸氣很不同,若兒的這股木元,已經脫離了自己的盤龍之戾,隱隱之中很是和氣。
方纔又是如此,初次展現木隱之人,根本就難以操控得如此沉穩,在了自己的幫助之下,她也就沉澱而來下來,黑玉越來越懷疑,到底是自己的木元侵蝕了若兒的本體,還是若兒的天生靈元腐蝕了自己的靈元。
黑玉還在煩惱着的時候,若兒循着夕陽金暉,踱在了傲世門前的那條石階橫廊上。她眼裡帶這幾分躍試之情,又很快又生出了幾絲懦弱之感,這般的反反覆覆,她還是未決定,是說還是不說。
石階之上,已經走上了幾人,正是百地和木、章等人,看着神情,也是有着幾分匆忙之色。
後頭的房門一開,傲世也從裡頭走了出來,他們見了若兒也不吃驚,反而百地樓主主動上前央求了起來。,
原來這木卿君得了消息,前後思量,這花溪也不知身在何處,還不如詢了百樓主,主動提議入內探查,幫他解決水患之難。
這原本看着簡單的事,卻爲難住了百地。原來百花樓裡平日取用花溪之時,都是一男一女相攜而去,只因花溪本是一條渠道,開渠之人正是一男一女,自此以後入渠之人,必爲男女相攜。
木卿君想了片刻,只得請了若兒來幫忙,這也正是中了若兒的心思,因爲另外請纓前去的人正是齊傲世。那神水對他來說也是重要。
聽說這花溪竟是一渠道而非地上明河,若兒和傲世也是生了幾分獵奇的心思。幾人跟着百樓主,往了城北走去。
等到到了花溪入口,就見一鐵門鎖緊,百地開鎖之時,才說道,原來名爲花溪,這地下花溪是百家世代相傳,下頭開鑿的渠道蜿蜒連綿,算得上十個底下暗宮。
進入之時,百地取出一壺花溪酒,先行了一番開門祭奠之禮,再送上一幅花溪圖,叮囑兩人,只要遵守着地下路線行走,就能找到溪水的源頭。
溪雖修地下,開口之處卻保存地很是完整。一座緊實的鐵欄石門,上頭掛了把金紋鋼鎖,若是沒有白地手上的那把鑰匙,常人就算有了上好的寶劍也沒用。
等到鐵門開啓,衆人只覺一陣溼風撲面,隱隱之中,帶着溼土花香。
若兒兩人方纔入內,那鐵門之上突然長出了一陣青綠苔蘚,順着鐵門攀爬了進去,幾人等在門外,並無察覺。
那地下花溪,看着果然是清澈,在了時明時暗的渠道火把裡頭,閃出青藍寶石光芒,這水所剩不多,越往前方,溪水才稍微多上了一些。
傲世走在若兒身旁,時前時後,小心地留意着四周的情景。若兒也是不緊不慢地跟着,突然一笑:“傲世哥哥,我可是知道了爲什麼這裡叫做花溪了。”
她的聲音在了花溪旁邊幾聲迴盪,不知何處來的幾片藍色花瓣飛入水中,波光鱗動,少年擡起眼來,剛好看到若兒的半邊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