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道館外,路分兩邊。樹蔭臨道,正是青石鋪路大道中,直通正門,只見白玉階梯考究,絲絨紅毯平整,各色車馬停在一路,家衛侍立滿半邊,華衣麗裳隨處可見,嬌童溺兒個個喚着腿疼腰痠。再看另外一邊,昨夜才匆忙休整出來的土路坑窪歪斜的延到不起眼的灰牆下,石拱小門凌亂的開了出來,平日應是雜役搬運貨物的地方,野草只是胡亂地除掉了一些,紮腳的長了半地。平民的子弟都被趕到了這邊,日頭烈曬,地方也密不透風,沒有人敢吭氣,都是眼巴巴的等着招考的考官出來。
當日,國主佈告說得好,是廣開門路,招生天下,不分門第,同館學道論術,竟是如此個不分法,真是有些滑稽。衆人正等得頭暈腦熱之時,硃色正門裡頭,一仙風道骨的老者,微顫顫地說道:“玉闕國主盛世明君,今廣開門路,只器才能,不重門第,門試開始。”只見裡邊跑出幾名道髻童子,分別搬出了桌椅六套,再走出幾名道袍術服的中年男女,一字座開,取出了名冊。
只見一旁的陪同長輩,連忙擠到前頭,這邊嘴裡說着:“道長,我是上兵省總長馬友,這是犬子”,那邊口裡念着:“術師,我是下禮省官員侯朋明,這是小女。”正是明裡是招生,暗裡是比得官階幾級。這面試本就很簡單,只看摸樣長得周正,五感都還靈敏就放了過去,反倒是被多事的陪同人員拖沓了不少時間。
再看石拱門裡隔了半晌才走出一哈欠男子,醉眼朦朧,手腳都還沒舒展,他出來一看衆人擠得透不過氣來,嘴裡嚷着,“一個個給我站整齊了,透出個人縫來,哪個先上前來,讓我測測。”手裡卻是拿出了一塊雞蛋大小的鵝卵石頭,不黑不白,看不出什麼名堂。
人羣裡有個膽大的少年喊道:“這是什麼東西,比我家門口溪裡的石頭稀罕不了多少。”男子醉眼努力睜開,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我們國道館的鎮館之寶,七寶玲瓏石,能測各種神通,自會發出神光百道。你懂什麼,誰個身上有些靈力魄力,一測就出,廢話太多,誰先上來。”
剛纔發話的少年被父母推着走了上來,正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嘴上纔剛長出一片黃色絨毛,圓實紅黑臉,一看就是個勤作田間飽受日曬的農家孩子。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握上七寶玲瓏石,石頭在陽光照射下,依舊不黑不白,一如當初,少年臉上很是失望,正要將石頭交還回去。
“且慢。”素衣少年走出人羣,眼眸星輝,熠熠而閃,他淡然一笑,恍如晨風拂面,他將少年手中石頭接過,舉到空中,“這顆就是大名鼎鼎的八寶玲瓏石。”醉眼男子眼早就要眯成一條線,含糊地說道“就是這寶貝了。先來後到,你得等他測完了再來,到一邊去,哪家的小孩,這麼不懂規矩。”
素衣少年將“玲瓏石”丟回給少年,“剛有些燙手,可會有些影響,你再試試。”
紅臉少年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覺得他的笑容有些晃眼,紅臉越發紅滴起來,一旁的父母再催了幾句,他才又拿起了石頭,原先黑白不分的石頭,突然發出了幾分紅光,“燙。”他將石頭丟到了地上。
醉眼立睜,只見素衣少年搶先一步,撿起石頭,握到手中,黑白石頭再度紅成一塊,發出逼人的紅澤。素衣少年擡手一丟,“玲瓏石”就往醉漢面門打去,醉漢也不閃讓,石頭感到眉間,突地一滯,掉到了草地上時,雜草滕的燃了起來,焰色燒得及猛,片刻之間就只剩下一片石草之燼。一旁還要等待測試的孩童們都不滿地叫了起來,男子醉意立消,挺直了貓着的身子,揮手之間,幾名道童又跑了出來,“中宮大人,有何吩咐。”
“請玲瓏石!”
他吩咐完後,對素衣少年和紅臉少年點頭示意,“你們兩人,都站到左邊,其他人等,繼續測試,左爲通過者,右爲不合格者,測試有疑異者,留在中間待我親自核查。”他略帶深意地看了素衣少年腰間的佩帶一眼,繼續測試起來。
紅臉和父母歡喜的抱做一團,他別了父母,連忙跑過來和素衣少年站在一起:“謝謝你了,方纔我明明已經。”素衣又露出了讓他臉紅的笑容,紅臉心想:“這人笑得真是好看,脣紅齒白,比枝上開得最好的石榴花還要好看幾分。”
他心裡想着,嘴上說道:“我是東田村落的喬布衣,你又是哪個村落的。”
素衣依舊笑道:“我性齊,名傲世,家住齊家村。”木卿君隱在草木之中,將方纔的一切都看了個清楚,傲世和那土頭土臉的少年聊得興起,他腦裡憶起了傲世剛纔的一番話語。
他收起信來,快步趕上了傲世,“是芳菲那個小娃娃送來的信,你爲什麼不看上一看,她可唸叨着你的緊。”
傲世叫停要過來套車的馬伕,叮囑着:“我們今個兒不坐車,你先回去”。纔回起木卿君的話:“木叔叔,你可記得,你曾說過你一世成不了類聖,原因無他,只因一個情字。親情也好,友情也罷,心中羈絆越多,就易誤了大事。孃親她,可能已經走了,我世間親情已了。其他之情,也是多餘。世外芳菲,只該在明處盛開,水陰之我,並不合適凡花駐足,早日了了這份情意,與她與我,都是好事。”
木卿君一時啞然,少年一夜之間,笑如昔日,又似乎不再如前。無論如何,他木卿君亦步亦趨都會護在後頭。
國道館還在前頭,前方就已經人頭攢動,木卿君看着正門處還有些空位,正想走到前頭,突然被傲世拉到了一邊,只見他徑直就往一旁那條磕碰的土路上走去。木卿君有些厭嫌地看了那些寒酸的平民,用扇面遮住刺眼的陽光,只見傲世的眼光又在落到了方纔的正門口。他的大哥齊嘯天和三弟齊薰之被大夫人和三夫人各自簇在懷裡,一旁守衛威風而立,幾個侍從提着羽扇,不時地造着涼風。
“我就在這裡等着。”傲世往那堆灰布土衣人裡行去,遇到人時,一走一停,很是禮貌。木卿君看看周邊的荊門窄戶子,再望望那邊的錦衣玉食童,退到了一邊的叢林中,身上的黃綢長衫入了草木就變混成了春木草色。
下章預告,玲瓏稚子測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