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話:羽城師徒兩兩行,竹鈴贈予有心人。
溪水洗的兩人一身清爽,行到路中,翡衣碰到了一個在山間放牧的馬販子,買了一匹馬兒。
兩人得了馬腳程就快了些。只是若兒也是第一次騎馬,聽翡衣簡單的說了一通之後,誰知道在後來的一路行去在馬背上被顛的七葷八素,心裡很快理解了另外一個詞的意思:“生不如死”。
若兒只覺得自己的屁股被顛成了好幾瓣,身下一輕,被翡衣抱了下來。只聽得耳邊傳來:“兩位客人,天一閣是本鎮最有名的老字號賓樓,兩位是要住店還是吃飯?”
翡衣滿意的看了一下天一閣,這樓地段偏中,設計小巧雅緻,周邊各種食肆小店林立,正適合她這程的目的。
她低頭問着若兒:“若兒,看這裡你還滿意不?”
小二這才發現,這一旁臉色發白,一句話也不吭的小姑娘也是個主,連忙上前“這位小小姐,你可是要小的帶您進去好好看上一看,小店的房間擺設,是由當代名家曲大先生親自…”。
他嘴上正說的起勁,才發現眼前的小孩兩眼似乎有些異樣。
若兒聽得這名陌生的男子說得正興起,忽地停了下來。
四周的安靜讓她又是有了夜晚降臨的感覺,她並喜歡這樣的安靜。
右手就往西北方向指去,“那邊可是種了些梔子花,香味軟綿有助安睡,我們今夜就住在那裡。”
翡衣看着一臉平靜的若兒,對小二說道:“小二哥,可是聽到我們家這位小小姐的話,生意上門了,還不帶我們過去。”
小二看了看這兩人,哪敢在多問,連忙一聲應答,連忙將兩名客人迎到了西北的小廂房。
小二見翡衣點了下頭,似乎對房間很是滿意,“小二”一旁的小姑娘在一旁喚到“我的房間在哪裡。”
“這,小客人不是和孃親一起住麼。,”小二爲難的看着翡衣,這對母女還真有些...
“就是一起的,”翡衣笑嘻嘻的說道“若兒,你小小年紀,怎麼這般鋪張,這牀就是再多一人,也是可以睡下的,翡姨不會笑話你夜裡尿牀囈語的,”
若兒聽她也不否認兩人的關係,臉霎紅到了耳根,“若兒不會尿牀的,你...你亂說”
“好了,小二哥,你就下去吧,就要這間房了,”翡衣襬手叫小二退了下去。
小二連忙問了一句:“客人,這都日落時分了,你們一路風塵,可是要準備些上好的飯菜,”
翡衣笑道:“小二哥,這一路過來,我也看到了不少小吃小點,我家丫頭鮮少進城,從沒見過這些,我們就不在店內用餐了,出去轉悠一下。”小二聽後,連忙退了下去。
“若兒,翡姨給你提個醒,人說巴掌不打笑臉人,你可不想讓人覺得芳菲塢出來的孩子,這般沒有禮數吧,翡姨再看你這一臉木訥,可是要把你一人丟在這裡。”
翡衣說罷就是癱在了牀上,只留着個邊角給了若兒。
若兒雖覺得四肢有些痠痛,但是想到今日的沿路景象,心裡就是別有一番想法,也就不計較,縮在了翡衣身旁。
若兒耳旁就是傳來陣入睡聲,就是小聲嘀咕着“這第二課怎麼比第一堂課還要難上一些,早知道就不出來了,這天地人三個加在一起都沒有現在這樣讓她焦躁不安。”
夜總算是來了,街上此時比剛來的時候熱鬧了不少,一根根油布被竹竿撐了起來,亮晃晃的菜籽油燈被掛在了油布的四周,往來的食客遊人在泛着濃香的小肆間遊走着,小孩的叫嚷聲大人的叮囑聲混夾在一起。
若兒到今天才發現,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多的人,她可以身側有不少的人經過,時不時的有人碰撞到自己,她穩住身體,拼命的適應着周邊陌生的一切,叮咚作響的聲音和一陣陣叫賣聲,和這裡想比,芳菲最熱鬧的採辦日也沒有這裡一般的熱鬧。
翡衣在周遭晃盪了一圈,看着若兒被撞得東倒西歪的,想也不想,就將她抱了起來,只覺得小姑娘只在掙扎了一下,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香滑可口的嫩豆腦,爽口的青草茶,”一旁的小販使勁的吆喝着,
“小哥,”翡衣單手推開一旁的行人,“給我一份鹹豆腦和一份青草茶。”
“好咧,客人好生看管着小孩,揀個地兒坐下。一會就來。”小販手下邊忙,嘴裡不時的繼續叫賣着。
不一會兒,一碗白嫩的豆花和帶着幾分霜氣的青草送了上來,嫩白的豆腐上,鋪了層可口的蔥花香菜,紅色的辣油拌着黑褐色的醬料,連她都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翡衣問道“若兒,你可記得白日你曾問了翡姨,何爲樂。翡姨當時還真是被你問住了,一時答不上,這可是補給你的。”。
這一天,兩人因爲沒帶乾糧,一路填肚的只是些野果,這時聞得這陣香氣,若兒已經是有些按耐不住了“樂?”
“張嘴,”翡衣將兜起滿滿的一勺豆腦,
若兒也算是個乖巧的孩子,這些日來,對翡衣也是越發親近,早沒了最早的生疏,聽得翡衣的話,連忙張開了嘴,將嘴邊的食物吞了下去。
這勺細滑柔軟之物,剛入嘴時,若兒只覺得一陣香鹹,舌頭帶過了細膩絲滑,緊跟着,一股火熱麻痹的感覺從喉嚨底往嘴巴,衝往鼻腔,甚至要往眼睛鑽了出來,可是那一勺東西這時早就自己全部吞了下去,她只覺得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又不敢當衆吐出來。
猛然間,只覺得手中又多了一碗東西,她連忙大口喝了起來,只覺得一股清甜的草藥汁一下子將口裡的火熄的一乾二淨。
若兒三兩口就將那碗冰涼的青草喝得碗朝天,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若兒,覺得幸福麼”
“幸福”若兒下意識的說道。說罷,她輕輕問道“翡姨,這幸福又是怎麼寫的,”
翡衣再次執起若兒的手,一筆一劃的寫着,接下來的幾日,相同的課程每天都在重複。
白天裡,她們去了小鎮最大的布莊,翡衣站在一語不發,看着若兒僵硬扯着的笑着,手指摸過一排排的布匹,最後指着一塊不知道什麼顏色的麻布,對一旁幾乎嚇到的掌櫃說道:“謝謝這位爺爺,”她聽着聲音,心裡判斷着:“我就要這匹。”
第三天,她們在小鎮的河畔,遇到了一羣小孩,若兒正遲疑着是不是要避開,翡衣又是不見了。
她這時心裡也是沒了最初的緊張,聽着麻繩的一起一落聲,和着毽子的彈跳聲,和一羣人的歡笑聲。
在旁站得久了,這羣孩童又愁沒人搖繩,見一旁的小女孩看着臉上還有些和善,就拉了她過去。
若兒第一次和同齡的小孩子不吵不鬧地玩了一天,雖然只是單一地搖着繩。
傍晚時,各家的大人都來尋了小孩,翡衣依舊沒有出現,若兒只得拉住一位孩子的孃親,擠出幾滴眼淚,帶着乖巧的笑容,由着那位好心的大嬸拎着送回了天一閣。回到天一閣,聽得小二哥說翡衣在裡面睡了一整天,連午飯送過去都不見反應。
短短的三日之行就這樣結束了,回家的時候,翡衣一掂手頭的餘錢,僱了一輛馬車,纔剛坐上車,她就將若兒踢了出來,直嚷着說一路勞心又勞力,需要一人安靜休息會兒。
若兒心裡只惦記着將這幾日的事情告訴碧色和姥姥,只得苦着小臉,坐在了把式大哥一旁。這車把式大哥走南闖北,有趣的事兒真是幾天幾夜也說不重複,看着這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摸樣,就淨挑些各地好玩的事兒說着,這原本半日多的行路,晃眼也就過去了。
回到莊後,纔剛進自己的竹園,芳菲老嫗就帶着碧色趕了過來。
兩人見若兒神情雖然有些疲乏,小臉卻是罕見的洋溢着紅色,見了碧色更是神神秘秘地躲到一旁說了起來,老嫗見了,對翡衣更是有了些感激。翡衣見了老嫗,簡單交待了下沿路的一些情況,“塢主可否爲若兒造上幾個鈴飾,”
“鈴飾,用來做什麼用途”老嫗奇怪道
“若兒這些日子,聽物辨位很是長進,但也都是對着些死物,這趟出了芳菲,在小鎮走了一遭,也算是長了些見識,但還是拘束的緊。先由我們身邊這些人佩戴上些鈴鐺,讓她學着辨識些活人的走位,再嘗着習慣身旁的風吹草動,這樣,以後就是離開了這裡,換了環境,她也可以更好的做出反應。”翡衣意味深長地看着老嫗。
老嫗聽着,神情有些低沉了下來:“若兒這些日子也着實吃了些苦,聽得碧色說是連着餓了好些日子,先別說她着眼病,只怕一生也出不了幾次莊外,再由着這無雪門的蒙者,只怕更是要受盡苦頭了”
“姥姥,我想做些竹鈴,這幾個月,手上用了幾年的竹竿再也沒了用處,丟了我也是實在捨不得,不如就磨打成些小竹鈴,用着也是順手。”不知何時,若兒和碧色已經笑嘻嘻地站在了一旁,嘴角顯出了越來越明顯的笑弧,只是還帶着幾分澀色。
老嫗看着大孫女的摸樣,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回頭看着翡衣,連忙歡喜地點着頭。
不日,那根翠竹就被修成了五個小巧的鈴鐺,每個竹節裡鑲上紙薄的外膽,再配上渾圓的玉珠,若兒捏在手裡,晃盪了幾下,只聽得耳邊傳來了一陣陣清脆的竹語。她小心將鈴鐺收起了兩個,給了一個翡衣,送了碧色一個,又給了一個姥姥。
經過這趟三日遊,若兒心裡也是有了很多新的想法,她甚至開始纏着翡衣,不停地要求早些開始這個換形聽位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