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控離去之後,傲世靈元耗盡,一時厥了過去。木卿君竟一時查看不出原因,玉瓷查看之後,也是沉默不語,若兒見傲世的呼吸似有若無,徹夜守在了旁邊,不肯休息。
徹夜未眠的還有城中房舍中的玉瓷,她此時坐在了牀頭,摩挲着手中的一個瓷盒,裡頭赫然放着一本書卷。常德醒來之時,見她還是枯坐着,披衣坐了起來:“玉娘,你怎麼了?”
玉瓷嘆了一口氣:“德哥,你知道我是玉族後裔,懂得洗髓續命之術,我看城主早上一戰後,靈元竭盡,若是不及時救治,只怕是要四肢衰殘,但...”
“你是擔心將書卷送了出去,會違背了祖宗的意願,”常德給她加了件衣服,“城中的景象你也是看到了,城主來了之後,民衆們也是歡欣鼓舞,今日的奔騰之水,更是將積壓了多年的污水衝了一空。水有了活力,連平時都是污水的過道里也冒出了清水,這城到了這會兒是徹底的活了過來。”
“玉族已經沒落,哪來的那麼多死規矩,”玉瓷搖頭道:“只是,玉陰卷有玉潔之意,城主又是個溫和的性子,我只怕他修煉之後,性情清冷,委屈了若兒姑娘。”
“你們女人家就是喜歡胡亂想,再是怎樣的冰冷性子,也總比身子殘了的好,”常德知道她已經是明瞭心思,“去吧,我看城主夫人今夜只怕也是難熬了。”
玉瓷聽罷,點了點頭,拿過了那個木匣,又從房中找出了瓶丹藥,匆匆走了出去。
城中還是一片狼藉,四處都留着些被水沖刷後的景象,就要到城主府時,玉瓷只覺得身子一僵,跌坐在了地上,她看着腳下,竟是被凍結了住。眼前多了兩道聲影,一高一矮。
月色有些朦朧,那高些的個子,走上前來,將她懷中的兩樣東西都取了走。“你莫要呼救了,”那矮些的身子說道:“丹藥還你罷了,我只要那本書就成了。”聽着聲音,似男似女,似孩童似成人。
說完兩人的影子一晃,玉瓷只覺得身旁如同拂過陣清風。腳下的冰慢慢地融掉了,她心裡有些害怕,但也不敢聲張,急忙是撿起丹藥,往城主府趕去。
半夜時分,若兒只覺得傲世渾身冰冷,正要喊人時,卻見玉瓷趕了進來。她看着有些狼狽,褲腳上還滴着水,蠕蠕嘴說道:“將藥給城主服下。”
那幾顆泛着玉光的丹藥送下去之後,傲世的臉色也跟着成了玉色,他胸口的龍圖更明顯了些,渾身瀰漫着青色之氣,原本的幾顆靈珠也是有了變化。若兒看得心驚,黑玉在旁說道:“這小子也是因禍得福,玉族的洗髓丹居然也能被他遇見,你小心守着,今夜,他只怕要蛻變成靈瑙之體了。”
若兒也不敢靠近,忽聽得玉瓷跌坐在了地上。她連忙上前查看,見她全身也是冰冷一片,牙關更是打着顫,卻沒有將先前的事情說出來,只是推脫着說:“方纔跑得急了些,沾了些露水。”
天亮時分,傲世突然嘔出了口青血,那青龍靈圖之上,果然是多了顆靈瑙,他醒來之後,只覺得如同脫胎一般,全身煥然一新。玉瓷這才放心了些,玉陰之卷雖然被人半途劫走,但幸好早些年族中*的洗髓丹還在,效果雖然是不明顯些,但也是解了燃眉之急。
傲世歇息了一日,先是謝過了玉瓷,只是又把幾人都叫了過去,看着若兒得的那塊士省的令牌,傲世的臉上也是帶了幾分堅決。
若兒心底還是想和傲世在了這城裡,城中的日子已經好上了許多,她寧可在了這裡落戶,看着傲世的臉色她也知道,只怕眼前的他是有了其他的主意。
傲世已經定了主意要北上,她心裡有些埋怨的精控,傲世是爲了斷了後顧之憂,想解了城中獸兵身上的獸毒。小小的釋珈城又怎麼能圈得住傲世的這番雄心,想到了這裡,若兒盤算着要收拾了行李,和他們一起去剎雪城,只是聽到後頭,若兒心裡犯起了嘀咕,聽這傲世的意思,分明是要讓自己留在了這兒。
聽到這裡,她有些按捺不住了而起,只是傲世的這番話,讓她又泄了底氣,原來此次,幾人前往北帝都是想去士省從軍,自己還真是跟不得,她心裡有些埋怨,只是嘴上也不知道要如何爭辯。
傲世臨行之前,叮囑着嵇潛要悉心照顧城裡,城門在連日的趕工下,已經修好,若兒站立在了嶄新的城門,看着前方緩緩行去的三人,心裡有些不願。
她一路小跑了下去,心裡有了千言萬語,卻是說不出口。她心底默唸,傲世,你回頭看看我,只要是一眼,我,我就...
傲世在了前頭行着,突然心底有絲聲響,他轉頭一看,只見若兒站在身後笑着,陽光和那一陣陣蕓薹花影中,少女婷婷而立,雙手揮動,眼裡帶着最亮的光芒,見了那絲笑容,傲世心底漾過了陣異樣。
等到幾人走遠了,若兒連忙轉身,嵇潛這時還笑話,她兒女情長,也不知要說上多久,哪知若兒如風一般衝進了城裡,突然問道,“嵇叔叔,城中可有多餘的馬匹。”
聽了這話,嵇潛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嘴裡嚷嚷道,“城主可是吩咐着你要在了城裡照料着農事,你要做什麼。”
若兒轉身上馬說道,我正是要發展農事,這會兒我就要去去北帝都找些合適的肥料,這不正是爲了這裡的農事。嵇潛哪能聽她胡言亂語,上前就要勒住那匹罵,若兒輕笑一聲,只見他身子一停,身子被蕓薹花縛住了,很難動彈。
“這城中蕓薹可不是白栽的”,她輕揚馬鞭,往了大路而去。
一路上,馬去人如風,她纔是走了幾步,又是一停,前方居然是出現了一條岔道,她左右而視,一時也看不出哪條是傲世回去的路。
她輕拍了幾下馬兒,問道:“好馬兒,你可認得你同伴的氣息。”
馬兒低低嘶了聲,馬尾一掃,朝了一邊小路快跑而去。若兒心裡得意,只是走到了天黑時分,眼前卻只有片肥美的水草,她這時才覺得有些不對,這馬哪裡是認得路,分明就是貪嘴。
這時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她好不容易回到了正道,馬又是拉扯不懂,前方已經沒了行人蹤影,她把人給跟丟了。
夜色沉澱,四處漆黑,她索性丟下了那匹壞事的馬,心底有些埋怨自己,一沒有打聽前路,二沒有備了乾糧,摸摸口袋中夜只有幾十枚子幣,自打前陣子受了嵇潛那夥兒盜匪的半路打劫,她就生了心眼,錢財身上留不得,最多命一條。
身後的大路上,傳來了陣騾馬的聲音,聽着也是有了焦急的路人,往前面趕路,她心裡有些猶豫,想想還是找人問了再說。
馬車行得很是平穩,上頭掛了個銅鈴,鈴鐺脆響,遠遠聽着很是悅耳,在了這樣的靜夜裡,分外引人注目。
車馬行得近了,若兒纔看清行來的馬車和其他的有些不同,前頭坐的駕車人是名年輕的女子,月袍黑髮。身後的馬車廂也比一般的矮小許多,只是看着還有些寬敞。
路面也不大,若兒有心問路攔車,就站在路中,今夜月色正名,她一身藍衣,也是顯眼。偏那趕車的女子,似乎有些焦急,對她更是似若無睹般,直要往前行去。
再近了些,若兒耳朵尖,聽得那不打的車廂裡頭傳來了病痛呻吟聲,也難怪那女子要加緊了趕路,想來是要趕着去求醫。那聲音時斷時續,很是磨人,趕車的女子只是停下身來,在外問候道:“風主,你一切可好?”
孩童的呻吟聲越來越大,若兒見了那人只是在外,也不敢入內,嘴裡問道:“你怎麼只在了外頭,也不進了裡頭看看。”
若兒聽着聲音也是不對,也不等那女子相邀,顧自掀開了車簾,裡頭卻睡着一名孩童,一頭烏黑長髮發,蜷在了角落裡,見孩童滿臉發紅,若兒伸手探去,驚道:“好冰。”她原本以爲這孩童是渾身發熱,該是發着高燒,哪知卻是一身冰冷。
外頭的那名女子見了這情況,本想制止她前去相探,但見那女子手快。那名孩童似被驚醒了般,他見了眼前的陌生人,連忙坐起了身子,有些警意的看着她。嘴裡更是訓斥道:“風磬,你是不要命了,居然讓外人坐進了我的轎子。”
外頭看着狹小的轎子,裡頭卻很是寬敞,下頭還鋪了層棉胎,外頭的風磬連忙跪下身來,嘴裡說道:“風主,是這人自己爬上車去的,先前我看着你病發,又不敢貿然上前,所以...”
若兒回頭看去,發現孩童正嘟着臉,眼裡還閃着白光,正要將若兒趕出去時,又有些不可思議:“你居然不怕我身上的寒氣。”
“好漂亮的女娃娃。”若兒嘴裡讚歎道:“眼睛尤其漂亮,”孩童如同陶瓷捏的般,矮小的身子,臉色如同玉器一般,泛着光澤,那雙眼深如瀚空,發漆如墨,一點殷脣,月色短袍下,露出如同蓮藕般水靈的四肢。聽了誇獎,孩童的眼裡又冒出了陣寒氣。
“大膽,風主分明是男...”風磬又嚇了一跳。
她出聲已經遲了,若兒見了這樣精緻的娃娃,心裡早已是母愛氾濫,見他全身發抖,一把抓過了那孩童,摟在了懷裡,嘴裡不住地說道:“這小臉和當年的五十好像,也是這麼糯糯圓圓的,讓人忍不住要搓上一陣。”
被摟在懷裡的小孩先是扭了下身子,感覺到若兒身上傳來的清淡甜味和暖意讓他身上的難受緩解了不少,才平息了下來。風磬再看到那名女子,依舊是沒有被風主自小帶在了身上的寒氣所傷,一時只見嚇得不敢出聲。
“你抱着我不覺得冰冷?”孩童的臉上先是出現了一陣詫異,直到許久之後,少女身上的溫暖依舊如初,他才放心了些。“不冷不冷,你的身子雖然比一般的小孩冷了些,但肉摸起來還是軟乎乎的。”若兒嘴裡說着,才發現前方的風磬已經退了出去。
馬車又往前駛去,她有些不好意思,怎麼平白無故就蹭了別人的車輛,雖然這車裡坐着比騎馬舒服了不少。她突又想到,“哎呀我的馬,那可是釋珈城裡難得的幾匹馬了。”
只可惜那貪吃的馬難能記得住着馬虎的主人,而且這車行得又極快。若兒見了身後早沒了馬的身影,也死了心,嘴裡說道:“你害得我丟了馬,可要保證能將我一路帶上。”
那孩童在她的懷中,犯起了困,閉眼靠着,“我要去北帝都,你若是順路就跟上來好了。”
這一路上,小孩的病又反覆復發了幾次,每回那名叫做風磬的女子都是手足無措,只是嘴裡唸唸有詞着。只是他發病的時候,看着才少了幾分冰冷的模樣,若兒總是將他摟在懷裡,慢慢地他也習慣了下來。
總算是到了北帝都城門外,風磬卻很不客氣地將她請下了車來,若兒纔想到要謝謝人家,嘴裡問道:“我叫韓銀若,先前倒是忘記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童停下了腳步,說道:“風一梟。”“瀟瀟是麼,女孩子家要多笑些,你看看你這張古怪的神情,看着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這樣長大了可是會嫁不出去的。”若兒低下身來,依依不捨地在了她臉上又捏了一把,直到她的眉頭上又帶了幾分寒氣,她才悻悻地送了手。
“你這樣子,就能嫁了出去,”風一梟譏諷道:“我見過的女人,沒一個似你這般,”她皺了皺眉,想了個詞“這般粗魯。”
若兒也不理睬他的刻意嘲笑,往了城門奔去,說道:“你纔多大的小孩,能見過真正的女子,更何況,我早就嫁人了,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瀟瀟將來的夫君有他一半好就是萬幸了。"
陽光下,若兒的身影一路拉開,劃出了一條漂亮的霓彩,聲音裡更是帶上喜色。風一梟在旁看着,嘴裡說道:“世上最好的男子,又該是什麼樣子的。”
風磬連忙說道:“風主,你莫要想了,你自然是當時最好的男子。”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說道:“最好的男子,就是如此的模樣麼。”說罷,他放下了車簾,又將自己藏在了轎子裡頭,近二十年來,他頭一次他爲了自己這具身體感到不暢快,前方一陣猛停,他正要發火,車簾再一次被人掀了起來,若兒的臉重新湊了進來,
看着還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我看見前方有城衛巡檢,我身上也沒帶什麼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你們可否再帶我再行上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