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此番交好,本就是因爲聯姻一事。風嶺既有風一梟坐鎮,又坐擁囂騎營,齊傲世卻坐擁人和地利,相持而立,場上情景,一觸即發。
風一梟退出城外,北陸援軍紛擁而來,而另一邊,傲世也緊急調運了藏匿在了各處的瞭蒼兵馬,臨城而戰。
如此的情形下,傲世只是拘禁了水魁,讓她好自爲知。他明知水魁罪大惡極,卻又知她是爲情所困,又是自己的生生之母,相見既是含恨,又不得不逼問她若兒在了何處。
水魁受了傷,在了裡頭調養着,傲世則是心火燎燎,若兒爲何會無故失蹤了,連融復海也跟着沒了蹤影。
章博淵卻又另外有番說辭,說是風一梟使得詐,他既然昨夜就探入了城裡,更有可能借機擄走了若兒。
木卿君只是怔怔地看着水魁,卻見她並無多少情誼,只能是長嘆一句,轉身離開。
見人都走了乾淨後,水魁坐起了身來。門外傳來了陣聲響,烈明痕眼帶疑惑,看着眼前的佳人。
“那賤婢怎麼樣了,”她的眼裡閃過了一陣陰冷,她既然能奪了百里焰漪的魂,既然也知眼前的這男子對她是情深意重。
烈明痕如同癡了般,上前就要摟住她,“焰漪,你是不是焰漪,”他前世爲五元帝君,卻爲了這女子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這一世,他成了他人盤中棋子,亦從未生過恨,他只求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放肆,”水魁的眼裡只剩一片冰冷,“你到這時還不明白,前世也好,今世也罷,焰姝也好,百里焰漪都只是一具死軀,供我驅使而已。”
烈明痕眼裡最後的希望也被熄滅了,他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主人,若是如此,明痕願永世守着這具死軀,只求主人成全。”
聽了這話,水魁無動於衷,她眼角瞄着身上的紅裳:“未免夜長夢多,你今夜回去就將那賤婢殺了,到時候,我就賞你這具你求了多年的軀體。”
烈明痕聽了,眼裡也是驚喜歡連連,忙低頭稱是。
烈明痕避開了守成的兵士,很快就隱入了一處民宅裡。再開了地窖門,裡頭一片暗沉,曾經的幾名玉闋高官大員,這時候,卻是垂頭喪氣坐在了一旁。
見了烈明痕回來,烈伯央連忙追問了起來:“外頭形勢如何,水夫人可是說了何時情形才能逆轉過來。”
烈明痕卻拉扯住烈伯央道:“爹爹,焰漪她已經死了,不過夫人說了,只要是殺了她,我就能得到焰漪了。”
烈伯央這時也是神情不耐,“你還提這個做什麼,天下女人何其多,只要是我們幫助夫人收服了那兩人,你還愁娶不到妻不成。再說了百里焰漪她現在也是無權無勢,齊傲世也不再愛她,活着還不如死了的乾淨。”
烈明痕只是說着:“焰漪,你莫怕,”卻被茅洛天吼了一句:“輕點聲。”
世事無常,誰知道炎囚一個失勢,曾經的玉闋四柱就傾斜了兩邊,原本是同朝爲臣的帝國四柱,這時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別。
茅洛天原本就是山邊獵戶出身,也只是迴歸了原來的苦日子,這時只是過回了老日子,他此時唯一覺得有些愧疚的就是跟着自己的這兩名弟子朱庖丁和喬布衣。茅家軍的那些弟兄,原本以爲兩人跟了自己可以出人頭地,想不到到了最後,卻跟着自己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都是你,”烈明痕突然衝了過去,拉起了若兒,在她臉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若兒被縛了一天,身上的血氣也正是不順暢,被這猛地扇來的一巴掌,打得頭暈目眩。
“明痕,你這是做什麼,”喬布衣將他拉了住,一旁的朱庖丁正替融復海的包紮着傷勢,嘴裡也罵道:“你和女人使什麼勁。”
烈明痕的眼裡彌上了火色,然後說道:“若不是她,焰漪的也不會死。”他對百里焰漪的情意也當真是深重心底,這情誼從了千年之前,到了今日,卻當真融進了骨裡頭。
“百里焰漪,”若兒有些不解,想着那晚,那女人不是還生龍活虎啊的給自己下毒,怎麼纔是一會兒,就死了。
她也是有些不信,突然心裡升起了陣不祥,如果那女人不是百里焰漪,那她又是誰,想到了這遭,她只得抖擻起了精神,忍着痛問道:“外頭究竟怎麼了,你們快些告訴我。”
“外頭打起來了,”喬布衣看着她腫了起來的臉頰,皺着眉頭,他看了眼朱庖丁,只見他還是半蹲在了地上,替融復海包紮着。
“打起來了,”若兒還是有些不明白,眼前火光一亮,只見烈明痕手裡已經多了那把祝矛,他的眼狠狠地紮在了若兒的身上,若兒覺得起了股寒意,被捆住的身子往後挪了挪,卻靠在了牆壁上。
喬布衣覺得有些不對了,看着他手中的長茅,只見上頭火光吞吐,而烈明痕的眼裡也是一片瘋狂,“你讓開。”
他惡狠狠地說着:“是水夫人讓我做的,”他有些癲狂地笑了起來:“焰漪死了,這會兒,她在路上一定很孤單,還不如你去陪陪她好了。”
若兒膛目結舌地看着不知說些什麼的烈明痕,嘴裡說道:“那你爲何不去陪她,我和她的交情很是一般,還是你去好一些。”
感覺着那把火熱的祝矛不斷地往自己這邊靠了過來,若兒覺得身上的血似乎在被一點點烤乾。
“我會陪她,只可惜你看不到了,”烈明痕笑道:“其實這事說來也不怪你的,”
若兒拼命往了身後靠去,牆體上的冰冷傳到了自己的身上來,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是的,這不怪我,要怪也怪那個水夫人。”
“夫人,”烈明痕的臉扭在了一起,矛身往了她身上近了些,“不怪夫人,是齊傲世,他該死,我待會就去殺了他,我殺了你之後,帶着你的屍首一起去。”
“你瘋了,”喬布衣一把抓住了他的長矛,上頭的火焰吞吐了出來,他的手上立時多出了一些烤焦的味道,他皺着眉頭,手下卻不敢鬆開半分。
“滾開,你這個土包子,”烈明痕全然不顧他的阻攔,手間一個用盡。
“你...”茅洛天也是有些遲疑,身子卻被烈伯央擋住了,“茅兄,你可是要忤逆了夫人的意思。”
茅洛天想起了那個如水月一般明媚的女人,她出現在了山林之間,將自己從了豹口下救了出去,自己並不是貪圖富貴纔到了玉闋國,配合者炎囚,而是因爲她的救命之恩,只是這個恩情,自己就算是被人唾棄了一生也是不怨的。
“師父,”喬布衣哀求着,若兒的眼在了地窖裡頭閃着幾絲光芒,她看着喬布衣的手已經血肉模糊,粘在了矛上。
一旁的融復海也是驚恐地看着那把火紅的長矛,嘴裡嗚嗚做聲,他先前被朱庖丁綁住了雙手。他拼命地給朱庖丁使顏色。
朱庖丁則是回頭看着茅洛天,只見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喬大哥,”若兒忽然說道:“你鬆開,記得幫我告訴傲世,天下需明主。”到了這一刻,她似乎沒了生死之感,沒有半點的遲疑。
轟的一聲,祝矛刺出,喬布衣只覺得手中皮破裂了開去,虎口鮮血淋淋,他用了身子猛地一撞,卻沒有擋住烈明痕的那用心一擊。
那把在了萬軍中乘風破浪的長矛刺入了若兒的胸口,她的眼裡沒有多少的痛楚,矛身刺破了她的身子,將她釘在了牆壁之上。
血如同凝固了般,鎖在了她的身子裡,痛和全身的冷意全部泛了出來,若兒的眼裡沒有淚,只是看着地窖的頂端,彷彿透過哪裡,能看到外頭。
朱庖丁猛地撞開了烈明痕,融復海的身子如同離弦的箭般飛了出去。一下子撞開了地窖的門,外頭傳來了陣陣號角聲,天亮了,攻城開始了。
北陸的軍隊全部運來了上等的採石車,無數的山石往了城中擊打而來,風勢助着那些巨石,轟碎了城牆。
風一梟的眼裡一片寒冷,看不見屍寒遍地,他也看不見多少百姓哀鳴,眼裡只是那座小小的釋珈城。
他記得,在了冰牆外頭,那個不知輕重的丫頭,拍打着冰牆,衝着裡頭叫:“雪師父。”那時,他一不小心,錯過了她。
原本以爲他要千難萬難才能再尋到她,她卻攔下了風一梟的車。他曾無數次的埋怨自己,他該在那夜之後,就將她帶了出來,自己的心裡卻想着第二天好好的打擊了齊傲世和玉闋。
他想到這裡,笑了起來,那一夜,她的口中叫出是“一梟,”他已經是心滿意足了,眼裡滿是溫融。
齊傲世,這一世是我贏了,接下來的天長地久,由我來陪她過,江山予你,我風一梟塢半點不捨,但你卻不該想天下和她一起奪去。
前方突然傳來了陣陣異響,他往前看去,只見無數的火器從釋珈城上射出,對着北陸這邊的石車就是一陣狂轟濫炸,他冷哼了一句。
天邊突然興起了雪,風將雪吹進了城裡。傲世站在了城頭,看着前方,只見風雪連天,那些火器的槍管頓時凍結住了,士兵們都是沒了法子。
他站在了城上,看着前方的男子冷冷地注視着這邊,前方突然有了快馬而來,那馬卻是分作了兩邊,城下有人高喊:“齊城主,炎帝有令,停戰。”
而另一邊,風一梟也是接到了命令,“風主,國主有令,休戰。”
兩人都是臉色一變。風一梟接過信來,看得也是臉色大變,老國主已經薨了,這封信卻是新任國主送來的。
他想起了那日在了老帝后頭的男子,“二皇子麼,”他笑了起來,想不到冰原養育出來的兩名弟子此時竟能站在了玉闋和北陸的頂峰,對自己指手畫腳了起來。
好一個景冉,當年被追殺時,懂得逃至冰原避難。又懂得借用風嶺剿滅了三皇子和金鑲堂的勢力,他風一梟倒是被擺了一道。
傲世也是看着信,確實是炎帝親筆寫下,兩國國君竟是密談休戰了。
新任的北陸國主,竟是若兒和炎妄在了冰原時的師長-景冉。
傲世看着上頭的“若兒”兩字,收起了信,站在了高牆上,高呼道:“風一梟,我可以遵照帝旨,兩軍休戰,但你一無明媒,二無禮數,需將人先行送回。”
風一梟的聲音趁着風勢送出了老遠:“齊傲世,你欺人太甚。”
城裡城外,兩人怒目而視,卻是互不撤軍,只聽得城牆上有多出了道人影,融復海拖着受了傷的身子,閃出了人羣:“傲世,叔叔無能,若兒姑娘...她死了。”
風將這句話語送出了老遠,站在了城牆上的兩人都是一愣,漫天的黃花飛了起來,兩人的心卻同時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