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已經再火裡燒了三天,殼體通紅,出火之後,紅光漸漸斂了下來,轉瞬就成了墨漆顏色。
衆人耳底聽得“哧哧”幾聲,蛋殼迸裂開來,裡頭正是一隻白絨成鳥,鳥翅撲愣幾聲,那原本趴在了篝火旁的人身子又有了動靜,摸索着又爬了起來。
那黑衣怪人的一張臉也如同被煙燻過般,額頭還顯出了幾個火燎泡子,只剩一雙黑白眼看着還有些人樣。
他醒來之後,也並不在意自己臉面上的灼燒傷痕,卻連忙查看起了身上的衣物來了。火光之下,傲世幾人纔看出他的那身破衣有些不尋常,正是用了上百隻禽鳥羽翼尾翎縫製而成,只是色澤褐鉛雜陳,讓他看上去如同乞丐一般。
這同爲乞丐,這怪人看着一身落魄,而凝海王則算得上是名雅乞。氣度雖有不同,但這人的眼神也是如同鷹鷲般,很是銳利。
他很是緊張地查看完身上的那身破羽衣後,才收回了心思,瞄了眼前幾人幾眼,喉骨抖動了幾下,木卿君那片鋒銳如鋼的的葉刀抖落下來,已經成了一片焦灰:“哪裡來的鄉野土人,險先就擾了我的大事。”
聽得土人兩字,還真是讓木、融等人惱火了幾分,這幾人都是愛好光鮮的人,平日哪曾被人這般嫌棄過,只是今夜趕海而出,又是海中顛簸,身上泥濘溼漉着不說,連帶着心情也是不好。
這會兒除了章博淵還是一臉如常,看着還有幾分氣度外,這在了外人眼裡,眼前只是站着黃口小兒,粗矮漢子和了落魄書生。
趁着空擋,只聽得那破殼而出的白鳥又飛高了幾分,嘴中更是發出一陣亮音。它先前出殼之時也就拳頭大小,這會兒工夫,身子已經大了幾分。
不等木卿君答話,一旁的融復海就單獨跳出了人羣,先前木卿君已經露了一手,融復海當了傲世的師父後,也老實了許多,這些年更是苦於無人對練,早就是技癢難耐,這時得了機會,更是毫不示弱。
和融復海一臉的躍躍欲試不同,木卿君盯着空中的那隻不斷身形還在長大的白鳥,護住了傲世等三人往後退去。章博淵則是滿臉奇色,琢磨着鳥喙鳥羽,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這鳥兒可是烏鴉?”
融復海嘴角止不住抽動了幾下,嘲諷道:“木家老大,你也好好看管你那迂腐弟弟,這上頭的鳥羽白淨無暇,還喚成烏鴉,這沒見豬走路,也該聽過句俗話,端的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哪知那黑衣怪人卻臉帶悅色,點頭稱是:“這窮酸老兒還有幾分見識,我的白鴉天生白羽,尋常人還真是一眼認不出。”
他似是有心炫耀,指着自己烏鴉“白鴉”還要誇讚幾句,一旁的融復海聽他說着,心裡更見煩躁,大喝一聲:“你這扁毛鳥人,還要羅嗦什麼?”
那人一聽,黑臉上紅光怒起:“鄉野武夫,見了你爺爺我千禽門-百羽烏丫還敢放肆。”
千禽-百羽烏丫,傲世再細看了他身上的那身羽衣,細數之下也確是有近百餘根,這千禽門又是哪方神聖?
融復海“嘿嘿”兩聲:“百羽又如何,見了你融爺我,今個就讓你一毛不長。”
他厲聲說完,身上的五顆靈珠已經是完全顯現了出來,一猙獰狼頭懸在了他的胸前,那大肚迅時腆了進去,原本粗矮的身子顯得挺拔了不少。
狼頭在胸,融復海的那雙鐵拳上也蓄足了氣力,兩拳共使,下手不下千斤之力,真的到了身上,別說是羽毛,就是金石也難擋其利。
玉闕的這幾人也真是有些孤陋寡聞了,千禽門在了瞭蒼也是有些名號,先前雲空曾提起過,國中由馴養禽鳥的異人,而這千禽門更是個中的翹楚。
千禽門立門之時,就以馴養鳥禽爲爲本,到了後頭,馴獸興盛之時,門中也會販些馴養後的鳥獸給瞭蒼的王侯,平日也會出借些人給各郡做些合適的用處。
無妄海上的鸞島之爭,幾郡聯軍原本以爲是勝券在握,哪知到了洋麪上,因爲受了鳥獸的阻攔,居然是難以前進。冥川王和千禽門的門主有些私交,就求了些人情,將這百羽烏丫派了過來。
千禽之中,分爲千羽,百羽和十羽幾個輩分,他在了裡頭也算是個中等好手。黑丫打出了孃胎,就生了個裡黑外黑的黑臉面,偏偏選擇馴獸時,又使喚了只白毛異種烏鴉,暗地裡不知被人笑話了多少次。
他心裡以爲這海上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貨色,哪知看了眼前之人顯現出的狼頭,才知之人也是身懷絕技。
狼頭之上,青眼獠牙,五顆靈珠閃爍,其中代表動之靈的尤其耀眼,這半狼人行動能力很是驚人,自己要謹防着了他的道。烏丫想到這茬,晃悠着身上羽衣,那雜色羽毛竟也根根豎立了起來,他身後也是出現了一幅烏鴉展翅的靈圖。
靈圖上的烏鴉頸間環繞着四顆靈珠,他也算是四靈之體,比眼前的半狼人融復海稍微遜色一些。
千禽門中的人,都是各有馴禽,烏丫也非羣居之人,他入了聯軍船隊後,從無和旁人有過交集,白丫又正值靈珠蛻變之際,他也是爲了圖個安靜纔跟着上了海島。
他雖是不合羣,但訊息收集能力卻不弱,凝海王的手下大抵的那幾名好手,他都很是清楚,眼前的幾人,絕非凝海王的手下,他心裡也是盤算着,如何避開這些人的糾纏。
可惜融復海這時生了鬥意,下手更是絲毫不遲疑,只見他腳蹬路石,身如閃雷,拳風如巨斧破空,已經殺到了眼前。
黑丫身上的羽毛這時也是全部張開,就如身上多了雙翅般,身如靈鳥,避讓有序,那拳風雖是迅猛,卻傷他不得。
只是融復海雖傷不到人,手裡也不慢下半分,他嘴裡曾說過,一毛不生,那就當真是要打得這鳥人,寸毛不長。肉身不傷,黑丫那身鳥毛可就遭殃了,林中這時被拳風波及,落葉紛飛,中間更是夾雜着好些褐色的鳥毛。
百羽衣對黑丫來說,還真有些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意味,往日只要是稍蹭了幾分,都會惹得他嗷嗷大叫,這會兒一連被碰落了好些跟,只差氣的他昏厥了過去。
待羽毛足足掉了十根後,他再也忍受不住,心裡罵着,五靈珠又是如何,老子全家和你拼了。他很是惱怒的手中比哨,往空中悲鳴,那原本在了上頭觀戰的白鴉聽了主人的求救聲,也是跟着歡叫了一聲。
尋常烏鴉都是半大的身子,而這白鴉屬性爲陰焰,經過了烈火三日燒烤,不眠不休,身子也是得到了滋養有成年的海雕大小,這時兩翅全展,四顆靈珠閃閃而動。
白鴉似在思索般,身子停在了半空中片刻,不消一會兒,那對白翅又是大力的扇動了起來。
地面上捲起了一層翅風,白鴉周身又如浴火般,無數白羽落下,它的主人惜羽如命,而它這巡獸可是截然相反,那羽毛越來越多,化作漫天飛羽,灑落滿空。
木卿君幾人在旁看得發愣,突地一激靈,不等飛羽近身,連忙往了林外退去,嘴裡更是提醒着:“禦敵,切勿讓羽毛沾了身上。”
傲世身邊的藍色水盾,立時打了開來。他的水盾防禦和先前大不相同,厚度已經長了不少,更能全身完全包裹了住,只是還無力分身幫助旁人。
也幸好這時在了密林之中,木元充沛,木卿君纔有了反轉的餘地,林間樹木一下子多出了無數枝葉,將他和手無縛雞之力的另外兩人攔在了身後。
那羽毛輕且密度極大,只是一會兒功夫,就讓這篝火旁佈滿了鳥羽,也幸好幾人防禦得當,才避免了羽毛近身。
最是狼狽的反倒數融復海,他雖是一身銅皮鐵骨,這克敵之時,也沒有運氣護體,這無數的羽毛刀刃,已經她身上倒掛出了無數血痕。
更讓他羞惱的是,這根根羽毛掛着血絲還不罷休,或是黏着,或是扎滿了,讓這狼頭霎時就成了刺蝟頭。
此情此景,連木卿君都不敢擅自笑了出來,唯獨那百羽烏丫這時也是洋洋得意,一臉得瑟的看着他。
半狼人的眼裡彌起了滔天怒意,連身旁都隱隱浮起了層血光之色,木卿君心底暗叫不妙,在旁說道:“傲世,我們再往後退退,你融叔叔只怕要動真格了,”
不等幾人退後,融復海全身已經起了變化,只見他全身毛髮陡生,十指生甲,口中更不斷有狼涎落下,哪還有幾分人的樣貌。
傲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融復海,身後的木卿君也跟着打了個寒顫,這人只怕是狼血衝腦了。
先前也是說過融復海身上的這隻狼並非先天之物,說來也該說是異變的後果,那獸潮之時,滿城的野獸都是殺紅了眼睛,身上的血也早就帶上了瘋色,融復海受了噬咬後,多年來也是深受其害,自打他那狼毒被壓制在了腹中之後,纔有了些好處,日漸習慣,反覆揣摩,居然發現這狼毒還能活用。狼毒上身,人如餓狼,早就沒了常性,他這般的大怒之下,木卿君也只見過一次,想着就是有些畏懼,所以才提醒幾人往後。
烏丫看着眼前半是癲狂的狼人,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人身上的不是一般馴獸,他在了千禽門中也是聽說過,這禽獸馴養是由古時的獸禽老祖傳了下來的,到了後來才演變成了千禽萬獸兩門,這兩門又是互不通氣。眼前這人用的正是狼獸上身,他原本以爲也是和別人一般,吞噬了馴獸所致,只是這會兒看着又有些不同。
他的白鴉打小馴養,自己待它也是如同父女,雖然這時白鴉已經有了靈珠之體,算起來只要吞噬了下去,自己的道行也要精進不少。這馴獸之中,最要的就是兩心一用,自己和白鴉之間,雖然親密,但也捨不得將它吞噬了下去,寧可不要什麼人獸合一。
眼前之人人,模樣猙獰,力氣也是大的驚人,說是人獸合一,又有些不對,他想着有些後怕,連忙要撐開羽衣,避讓開去。
哪知那狼人這時的目標卻不是自己。融復海,胸口亮閃,兩拳朝了空中合擊,一道狼形,卻是往半空白鴉而去,狼開血盆大口,正是要一口吞了天空的白鴉,這時烏丫也是發現了他的企圖,只覺心膽俱裂,哪知融復海也不罷休,纏了上來。
章博淵看着也是着急,幾人初來瞭蒼國,更不能得罪這些隱世門派,他在旁提醒道:“融兄,切勿下了重手。”空中傳來了陣陣鳥鳴聲,淹沒了打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