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門之後,兩名道童這請出了真正的玲瓏石,還是先前的鵝卵摸樣,只是神采大不一樣,石身剔透晶亮,果然是靈石有致。人羣中又發出了一陣喜聲,驚歎的動靜也引起了正門口的那名正擺門面的老道的注意,他一擡長眉,低咕一聲:“長藥又要胡來,不是說了,這些平民隨便收幾個就是了,他反而正經的招起人來了。”
隨着玲瓏石出來的還有塊緋錦和一張硃色木案,亮石紅布,很是耀目,原先的醉眼男子眼珠往人羣裡一轉,手指輕動,緋錦就落到了玲瓏石上,他示意着讓那些還未檢測的人各自走上前來。這些樸實的農家少年挨個走上前去,其中一個不明就裡的掀起錦緞,被醉眼不知怎的一推,“不準護摸亂碰,磕了砸了你賣一輩子的豬肉也賠不起。”
少年聽得雙目圓瞪:“道爺,你咋知道,俺家就是村裡最大的屠戶。”
醉眼回了一記眼刀子:“一身的臊味,手腳有力爲蠻,肩上帶毛有味,豬腥子味都沒拍淨,就跑了過來,也不嫌惹得別人一身的臊,你就隔着布摸,別弄得都是油印子,我可不想把術法用到去污上。”
少年憨憨地笑了幾聲,手一把抓住玲瓏石,纔剛抓牢,又是一個踉蹌,這回可是看清楚了,一道氣刃側邊襲過,正中他的虎口,屠夫少年哇哇叫着,捧着紅腫了起來的手跳開了,“下一個。”醉眼一臉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神情。殺豬無數的少年臉上有了淚意,真的只能一輩子當個殺豬的了,他臉上的光彩一下子都黯淡了,只能走回了父母身旁。
再往後面,醉眼整個人都要暈了過去,賣棺材的兒子,糊花圈的侄女,挑夜香的兄弟,連隔壁隔壁城的一夥乞兒都沿城乞討過來一試了,他看着那條紅綢由亮眼的紅色變成暗紅,再到發黑,臉上的醉意被一片汗色代替,總算等到了在紅布徹底污黑前測完了所有的人。
加上原先那塊河灘卵石渾水摸魚出來的兩名少年,場上竟然只餘下了三人,果然,這麼些下等的骨血,還真不該費上這麼大力氣。他想着就後悔,早知就不得罪長生那老匹夫,落了這麼個苦哈哈的差事。這以後的日子,他心裡已經開始發噱。事已至此,他再看看名錄,這人數,似乎太少了些,眼神又回到了還捨不得走的那寥寥的幾個人裡,“那個,就是你,殺豬的,你過來,甩個把式給我瞧瞧。”
宰豬少年連忙上前來,呆立在前:“道爺,這是要哪個才合用?”
“叫我中宮大人,就你平日最熟練的,”醉眼潦草回到。
“好嘞,夥計來!”一把烏鐵剔骨豬刀從人羣裡直飛而來,醉眼立刻一跳,捲起玲瓏石,往後閃的老遠,只見少年屠夫手起刀落,一氣呵成,對準那硃色桌案,挑,抹,整,掏,一晃眼功夫,桌案只剩下了光立着的四條胳膊。朱木案被劃了四四方方,板面刀口齊整,下力均衡,形狀更是出奇的一致。人羣裡傳來一陣喝彩聲,站在左邊的三名少年也賣力地鼓起了掌。
“行了,行了,剛纔也不見你這麼利索,左邊去左邊去。”醉眼趕着他跑到了左邊“才四個,這數字還是不吉利,”
“還有我!”人羣退避開來,一個腦袋鑽了出來,女娃身着海棠春紅羅裳裙,額間一抹點瑙紅,目裡帶俏,嘴含珠砂,明眸流轉驚春桃,百里焰漪落落大方地走了出來。國道館招生是不限男女的,只是,她這摸樣,這身打扮,衆人都自動把眼光調轉到了大路那邊。
醉眼嘿嘿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兒尤其多,你這麼嬌滴的小娃,還是到那邊去的好,你看看,引得人都跟着往這邊看。”
大路正中,人羣都退散了開來,幾個剛行完禮的省部官員還哈着腰,春日依舊明豔只是猶不及正中立着的女子奪人心魄。
若單論面貌,百里家的小姑娘要長得比母親炎舞秀致很多。國主炎放就曾說說,炎舞的眼角微嫌有些上挑,面相缺了幾分端莊添了幾分輕佻,眼珠不夠幽黑,神采少了幾分夠靈動,鼻翼稍有些單薄,損了福氣,就是一張嘴長得最是標誌,脣紋若心,弧線飽滿,連帝都燎宮閱美無數的畫師都讚歎不已。當然,這話也只有身爲兄長又處在至高位的國主才能說得,他之所以這般挑剔着自己最是寵愛的妹妹,僅僅是爲了誇讚小焰漪長得極好。今日,這個得了聖炎公主和國道館大宮的雙重封號的百里夫人,綽約地立在路側的輕輦旁,身旁還哈着幾個的官員,一旁的女眷的風華都被蓋了下去。她也不和身旁人言笑,只是嫣脣輕啓,小聲地問着身旁的主事婆婆,正是和傲世在小鋪有過一面之緣的期家嬸嬸,她聽着話,眼神閃爍,也不出演喝止。
百里小姑娘半拉起裙襬,充耳不聞身邊嬸子婢從的勸阻聲,徑直走進了這幫不起眼的人中,百雙眼都是射了過來,她的秋水眸子就只映出了一個身影,棠紅的小身板走得輕快,站到了腰間寄着焰纏的那名素衣少年身側。她對旁人緊粘不放的眼光不以爲意,少年輕瞄了她一眼,輕顎了下首,只是一句:“你來了。”就算是打了招呼了,臉上再無更多驚色,就如同焰漪一直站在旁邊,眼底也是波瀾不變,彷彿他身邊也只不過是多了一個同伴。
焰漪耳根有些紅了,右手輕扇着手風,左手一轉,搭在了那塊玲瓏石上,黑紅色的布里紅光亮了起來,“這可是合格了。”
長藥中宮轉頭看着不動聲色的聖炎大宮,見她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該怎麼推脫,正在犯愁是,身旁,一道明亮炎色撞上了玲瓏石,那塊飽受摧殘的錦布總算落了下來,玲瓏之中,晶光點點,如同有無數的火星絲線跟着跳動。少年鬆開了手,人面朝着百里焰漪說道:“我這也是合格了。”
正午時分,這日頭更是焦灼地烤熱着,少年額寬眉濃,鼻若懸膽,白牙笑而全露,眼裡鼻上嘴邊滿是討好,定定地看着眼前正窈窕長成的佳人,三人兩面,呈日月星輝交映之勢,熠熠生澤。
下章預告,冰原的夜裝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