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見自己再次成了衆矢之的,眼卻是似有若無的瞟了斐妄一眼,心裡暗惱他跟個沒事人一般,也不知葫蘆裡買了什麼藥。
若兒也懶得搭腔,很不情願的走到了喬、朱兩人身旁,謝絕了他倆遞過來的砍冰的傢伙,走到冰柱前。說起來,距離上一次斷冰,已經有好些年了,她已經有些記不得當時的情景了。
她的手輕輕的搭在了冰柱上,“心珠”在了她手腕間流轉着,耳邊傳來了陣話語:“你回來了,”她手猛地一縮,兩旁的喬、朱聽到了她的呼聲,晶瑩剔透的冰晶落在了她的手上。
庖丁和布衣看着也是面紅耳赤,這麼兩個大男人使了勁還不如一個小娘們上前看似輕巧的一摸,冰柱是下來了,只是冰原之行卻依舊艱難。
先不說被若兒握在手中的冰柱卻是沒有一人可以生受的住,寒氣如同能蝕人心肺般,更別說是要人吞了下去。
雲芍帝姬也是火元出身,這會兒也是吃不消了,在了一旁不肯前行。
茅洛天上了戰場無數,卻從未帶過這樣歪膩的軍隊,心裡無奈,只好命着下面的人馬,先行回了烏業城,再做打算。
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這是也是七倒八歪,馬車沒了馬匹使喚,躲在了馬車上的嬌貴公子小姐們,也只好是跟着下了車來。
剛回了烏業城,就見碧色怒氣衝衝的等在了夜亭門口,若兒見情形不妙,只是躲閃卻來不及了。碧色衝到了人前,突地一愣,看着北陸裡頭的花惹娘和步輦雲,臉色大變,她回憶着那日在了北陸商辦裡頭,正是這名女子。
若兒心知不妙,連忙上前跑了過去:“碧色,你先聽我說。”
花惹娘也是注意到了碧色,說起來她倆早就都過手了,這時再見面時,嘴裡刻意說道:“我說這名標誌的姑娘是打了哪兒來的,原來是芳菲塢的小輩鬼殺藤韓碧色,你孃親可還好,可是還沒活活窩囊死。”
“花惹娘,不得多事。”金奴在旁說道,步輦雲也是在喝阻道,而一旁的三皇子,很是垂涎的看着碧色。
三皇子也當真是個好色之徒,先前見了花惹娘他就眼饞了好一陣,只是顧忌着她和步輦雲似乎有些關係。再聽金鑲玉說花月谷的女人大多數保養的極好,可別是惹了個和自己母妃一般年齡的老女人,這會兒見了一臉怒容反而別有味道的碧色,又生了壞心思。
金奴也是煩惱着三皇子一直跟在了自己身旁,這會兒若是能將他的注意力轉移了,也是在旁討着巧。
若兒在了碧色耳邊說到“花月谷”三字,碧色的臉色也稍微收了些,老嫗他們已經說明了,凡是涉及花月谷的事情,自己不可以胡亂插手。
“我今日特意問了芳雅夫人,尋常人是不能擅自入了冰原的,裡頭寒氣襲人,沒有些靈雲護體,是親近不得的,這要入原,可和冰原的北原裡頭的人接觸。”碧色有些不情願的說着,只是眼裡還是往那花惹孃的臉上剜了幾刀。
若兒見她這樣子,也慶幸花惹孃的出現給自己擋了些頭疼,否則碧色要是深究起自己將她丟下的事,自己還要費上不少些口舌。
茅洛天和章博淵商量起了人手來,兩國的近千精銳騎兵看來是帶不進去了,至於剩下的人手,也是要好好調配了。
原本的隊伍,立刻都精簡了許多,那三皇子和雲芍都自願留了下來,冰原的寒氣想來是將她們凍得夠嗆。不過這也剛好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讓若兒有些不悅的是百里焰漪竟然還是決定跟了上去,先前自己分明見她手腳都是有些不靈便了,這會兒氣色也是好上了一些,雖然臉上還是有些難看。
只見她婷婷走到了自己眼前,似是無心地撩起了自己那厚實的貂裘披風,只見裡頭,一根紅色的火色腰帶。若兒猛地回頭,只見了傲世腰上已經換成了一條雪色腰帶,她只覺得心底竄起了陣酸意。
她的臉色沉了幾分,只是立在了碧色旁邊,看着芳雅夫人調配起了人手。
傲世也是見到了百里焰漪的可以示威之舉,心中微微一嘆,這冰原也算是若兒的地頭,她身子骨好些,焰漪的身子要弱些,自己的這番舉動也是情有可原。
北陸和玉闋的冰原軍隊眼中縮水了,茅洛天也是沒了法子,兵士裡頭,確實沒有多少人能耐住冰原的寒冷。這時哪怕是再多一人倒下了,都是會拖了大部隊的後腿,也不知道冰原裡頭是否如外頭傳聞的那般兇險異常,只能是選了些精銳人員跟上了。
北陸那邊,由了兩名將領領軍,北陸的兵種和南邊不同,體格更加強健些,挑選之後,還有好幾十人可以隨同前往。
而玉闋這邊,普通的兵士裡頭也是選了十五人。再加上茅洛天師徒,齊傲世夫婦,斐妄,烈明痕,碧色,齊薰之,百里焰漪,連章博淵也是謝絕了茅洛天的好意,打算進冰原一探。
到了冰原,章博淵反而不如其他人那般畏冷,顯得精神很是不錯,茅洛天見他執意要去,也是順了他的意思。
人手齊全後,就剩下了芳雅夫人來和冰原裡頭周旋了,五十幾多人的兩國聯軍也是各自準備了起來。
又隔了一日,幾人才坐着芳雅特製的那些冰原雪橇狗車往了冰原行駛而去。
雪橇車上只是個兩排並列而設,也就坐得下三四人,若兒和着碧色纔剛走進雪橇,就見了傲世等在前頭。
哪知一旁的金奴見三皇子不在,也是沒了顧忌一般,跳到了離傲世最近的那輛雪橇上,右手又是一勾,拉住了傲世。
百里焰漪先前的火力也是集中在了若兒這正牌夫人身上,哪裡料得到半路又殺出了一個金奴。她心裡也是有氣,閃身坐上了那不大的雪橇,嘴裡卻說道:“傲世,這裡風大,你坐着對面,幫我擋些風。”
傲世嘴上還是帶着些無奈的笑意,往了身後看去,剛好見了斐妄坐在了若兒對面,兩人指着前頭的莽莽雪原說笑着,那雪橇上也是坐着三人,狗兒一溜煙跑在了前頭。
他微微一愕,這兩人似是熟識一般,雲氏少主來帝都也是沒有多久,又怎會...趁着這恍惚的功夫,他已經被金奴拽上了車去。
烈明痕卻是和齊薰之連忙也搶在了一起。原本最多坐得四人的雪橇,這時也是被坐的嚴嚴實實。
傲世坐在了焰漪對面,身旁又擠着齊,烈兩個大塊頭,只得是搖了搖頭。倒是眼前的兩名女子互不理睬,嘴裡齊聲說道:“傲世,你可是要坐到這邊來。”
他只覺得肩側又多了兩股壓力往了自己身上而來,苦笑着,只是心裡乞求着早些到了冰原。
若兒雖是假裝沒看見,心思卻一直掛在了那一邊,心裡嘟嚷着:“這麼多人,小心翻了雪橇,倒是看你們還能怎麼折騰。”
隔了三年,她再次呼吸到了熟悉的冰原之氣,若兒很快就將不開心地事兒丟在了腦後,對着冷凜的空氣,她的臉色反而紅潤了起來。見了她如此模樣,斐妄也是和了些臉色,看着眼前的越來越近的冰原,嘴角也拉出了些笑容。
比起兩名冰原弟子,碧色可是嚇得不輕,她原本以爲用狗來拉雪橇,速度也該是不快,和騎馬差不多。哪知道,雪橇纔是一拉動,耳邊的風如同虎嘯般。她連看都是不敢看了,只是拉着身邊的若兒,腳下都哆嗦了起來。
車上竟只有自己一人這般丟臉,她看了兩人一眼,若兒也就罷了,爲何新科的駙馬爺也是不懼行的如此快的雪橇。
她剛要壯起膽來,往了身後看去,只見的無數的雪坡連綿起伏,再看身下,那冰橇如同飛了起來一遍,兩旁的雪屑飛了起來,她只覺得身子要撞了上去,連忙又緊挨在了若兒身旁,不敢動彈。
雪橇已經很順當的過了冰川,若兒也是發現了身後的碧色一臉慘淡,大聲笑道:“碧色,不要朝地上看,往天上。”
四周的雪霧漸漸散去,若兒索性站了起來,振臂而起,高呼道:“冰原我回來了。”
她的聲音傳出去了老遠,兩旁的雪丘上崩下了些雪來。冰原深處,那面雪牆後頭,抖動了幾下,上面已經顯現出了一些裂紋,裡頭傳來了陣男子的輕笑聲,很輕很淡。
斐妄一把將她拉了下來,數落道:“你可是忘記上次是怎麼摔得,若兒,你還真是不長教訓。”他雖然是要責罵她,只是語氣裡頭卻很是溫柔,聽得一旁的碧色也是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心裡嘀咕着兩人似乎是交情不淺。
兩人的一番舉動如果是落在了雲芍帝姬的眼裡,只怕是要將若兒沒完沒了,也幸好她並沒有看到這時的情景。
不遠處的人的視線在了若兒那聲“往天上”,都不約而同地往了空中看去,唯獨傲世在了車子的那邊,看着若兒和斐妄的舉動,他的心裡沒來由地顫動了一下,如同平靜的湖水落下的一顆石子。
冰原裡頭的雪霧在過了冰川之後,逐漸散開。來不及見了眼前一片漆黑,雪橇上都是響起了一陣驚歎聲。一望無垠的漆黑夜空,無數道五光十色的夜光劃空而過。
黑夜離了人的身子彷彿只是一尺之遙,彷彿呼吸就可以驚落那無數的星辰。夜光閃過,留下了滿空的璀璨。
人的眼已經容不下這滿空的極致之美,用了言辭也再也形容不出那每一點星光的極致。
原本每人胸中因爲雪橇的快速滑動而感到的不適,這時已消散了去,讓人暈眩的白茫也是陡然停止了般,唯獨那片黑色,滿空劃過的星光。
碧色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她的神情逗得若兒在旁吃吃笑着,卻忘記了自己初次見了夜光時,也是這樣的情景,那時似乎是在了暴雪師父的冰牆外。
想到這裡,若兒暗道,也是好些時候沒見兩位師父了,該是找個空檔去看看他們了。
“貴客前來,冰原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夜空之下,傳來了一陣轟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