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淺笑,他知道高世曼話匣子一打開便是天女散花,無論她說什麼聽着便是。
襄城聽了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怎麼辦?”她長相中等偏上,若讓她刻意把自己扮醜很容易被發現,若不扮醜被挑中對她那可是萬劫不復。
李陵和秦二事不關己,開始在一旁小聲說話兒,高世曼陪着公主長吁短嘆,憂公主之憂而憂。
坐了一會兒,高世曼要去方便,便帶着安心下了樓。一下樓便看到一羣人站在櫃檯前交涉着什麼,安心最愛看熱鬧,見此情景便扭着頭往那邊看着,高世曼往後院走去,安心小跑着上來拉着她小聲道:“小姐小姐!”高世曼看着她,只聽她道:“小姐,那個穿紫色袍服的瘦高男子好像是使團頭領呢。”
高世曼腳步一頓,朝那邊望去,只見那個使團頭領正立在櫃前與掌櫃交涉,反倒是他身後穿褐袍的隨從打扮之人,一動不動的,細聽之下,原來他們一行人想在二樓找個包間,但是二樓已無座位,掌櫃正與他們解釋。高世曼心下一動,使團若是表露身份,二樓一個座位根本不在話下,可他們不透露身份,掌櫃的便以爲他們只是吐蕃普通隨從,雖然禮待有加,但也不會將二樓的客人請走爲他們騰出包間。
高世曼看着掌櫃,待他一看過來便指指二樓,示意給那一行人騰個包間。掌櫃一愣,那頭領回頭一看,高世曼已領着安心往後面去了,只看到個背影。
掌櫃親自上二樓找用餐快結束的熟客,又是免單,又是賠禮,這才騰出一間空房將使者團成員請了上去。高世曼一路都在想這個使團,不知道到時候會以什麼標準挑選和親對象。
高世曼回來,一坐下便對李陵道:“使者團來用餐,就在二樓。”李陵瞧着她眼中的希冀,當然明白這是讓他幫忙想辦法的意思,他又擡眼去瞧襄城,襄城仍是一副懨懨的,百無聊賴地撥弄着面前的筷子和餐盤。
李陵垂下眼瞼,高世曼盯着他看,濃密的眉毛,俊美的面龐,沉穩的氣質,華貴的服飾,高世曼看得眼睛都彎了起來。秦二見她如此,湊近她低聲道:“發什麼癡呢?”
“走開啊,剛吃完飯,讓我消化會兒”,高世曼白了他一眼。
“嘿,你一動不動盯着他看就能消化啦?”秦二就不懂了。
高世曼繼續盯着李陵瞧:“那當然了,看着殿下是流口水,看着別人是想吐口水,比如某些人……”
“你這死丫頭說誰呢?”秦二伸手將她的腦袋給掰過來望着他。
高世曼嘻皮笑臉地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哈,我這麼看着你竟然並不想吐口水,看來你也是秀色可餐的。”
秦二知道她又開始耍嘴皮子了,不動聲色道:“那你有沒有流口水呢?”
“剛纔都流光了”,高世曼笑眯眯地。
“真想咬你一口,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讓哥樂樂?”秦二不滿。
“給你咬”,高世曼假裝遞上一隻手。
秦二捏住她遞過來的手便假裝咬了上去,李陵上前奪過高世曼的手淡淡地道:“我有個法子。”
“啊?”高世曼扭頭看了一眼襄城,她仍如行屍走肉般在那邊發呆,“這麼快便有法子了?”
李陵也看了一眼襄城:“使者既然來了,就讓他們見識一下襄城無理霸道、潑辣醜陋的一面。”
高世曼瞪大眼睛,襄城也直起身子愕然地看着自己五哥。自從認識了高世曼,她就鮮有發飆了,都快忘了自己曾經也是個潑辣霸道的公主。
李陵輕輕捏了捏高世曼的手,高世曼回過神來道:“具體怎麼辦?”
“襄城,你覺得如何?”李陵看向公主。
公主委屈地道:“無理霸道、潑辣醜陋?”
高世曼將手從李陵手中抽出,對着襄城呵呵地道:“殿下不是說你真是這般啦,他是想讓你故意在使者面前表現成這樣,這樣他們就不會選你了。”
“啊,怎麼表現?”襄城釋然。
使者團一行來到二樓包間坐下,點了稻香樓的各色菜式,那紫袍頭領坐在褐袍男子的身邊,態度恭敬,舉止泰然。待上了菜,褐袍男子用吐蕃語道:“入鄉隨俗,用飯吧。”
衆人這纔開動。原來高世曼他們不知道,這褐袍男子正是吐蕃贊普普布達瓦本人,他並未表明身份,混在使者團中前來求親,怪不得使者團提出要親自挑選和親人選呢,原來是贊普要爲自己把關。
高世曼之前也看到此人站在紫袍男子身後,但是她沒有多想,並不知道此人才是使團的中心人物。
小滿不幸又被挑中,這回可是李陵親自下令,他更不敢反抗,只見他抱頭鼠竄至使者團就餐的包房前,噗通摔了一跤,襄城凶神惡煞追打至他跟前,上前就是一腳踩在他的腰腹,嘴上道:“狗奴才,你住哪裡跑?”
使團護衛守在門前看着這一幕,互相看了一眼,皺着眉頭盯着二人。
小滿呲牙咧嘴地告饒道:“公主饒命!小的不是故意的打翻茶水的。”
襄城歪着頭撥了撥自己額前的頭髮,又捋下幾片茶葉怒叫:“你這狗奴才,還敢嘴硬!不是故意的是什麼?倒了本公主一頭的茶水,該死!”說完朝他腹上跺了一腳,正準備再跺,小滿嘴裡鬼哭狼嚎一般迅速朝包間裡爬去。門口的侍衛忙跟進去阻攔,普布達瓦在房內早聽到那被打男子口呼“公主饒命”,低聲對紫袍男子道:“去看看。”
紫袍男子會意,待那侍衛跟進來準備把小滿拖出去時,他起身過來道:“怎麼回事兒?”
襄城也跟了進來,上前就又朝小滿踢了一腳,紫袍男子也不知道跟那兩個侍衛說了些什麼,侍衛忙上前阻攔,襄城被阻,勃然大怒,喝道:“大膽!本公主處置個奴才,有你們插手的份兒嗎?”上前就給了那侍衛一個大耳巴子。
那侍衛冷不丁捱了一巴掌,氣怒攻心,正欲推襄城一把,那紫袍男子喝止了他,高世曼見機闖進包間,正看到襄城雙目圓瞪、插腰大口喘氣的場面,她忙上前諂媚地道:“公主,不必生這麼大氣”,說着上前拉了她的手故意嬌滴滴地道:“唉呀,公主手都打紅了,痛不痛啊,您可別再親自動手了。”
使者團一桌人都瞧着這邊,高世曼往那邊看了一眼,只見那褐袍男子立着,其他人都坐着瞪着這邊,見高世曼瞧過來,都往普布達瓦看去。高世曼心中一動,略施一禮,收回目光對小滿道:“小混蛋,快給公主賠罪!”
小滿忙爬起來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道:“公主恕罪,小的該死!”
襄城公主拍了拍手嫌棄地道:“該死,那你倒是去死啊!”
“公主饒命啊!”小滿擺出一副死了爹孃的表情苦苦求饒,他可是真覺得今天苦。
高世曼看了公主一眼,公主上前又給了他一腳道:“敢把茶水倒在本公主頭上,你……”公主有些卡殼。
“活膩了吧”高世曼小聲嘀咕。
襄城假裝冷哼了一聲接着道:“你是不是活膩了!”
“公主饒命啊,小的沒有活夠,求您看在小的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年幼兒女的份兒上饒了小的吧……”小滿又開始磕頭。
高世曼暗贊小滿演技一流,再不走公主只怕要穿幫了,於是扯了公主一下道:“公主,走吧,叫這奴才回去領二十大板好啦!”
“二十?”襄城大喝道,“二十怎麼夠?回去給我領五十大板,滾!”說完昂首拂袖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一衆使者。
高世曼暗樂,起身扶起小滿道:“你可真是的,倒個茶也倒不好,明知道公主脾氣大,性子差,爲什麼不小心些呢,哎,回去吧!”
小滿抹了把根本沒有的淚道:“是。”
高世曼又對着一屋子人弓身一禮道:“打擾各位用餐了,向各位賠不是。”
衆人皆不理她,高世曼掃了一眼那個褐袍男子一眼,只見他皮膚黝黑,長相英武,雙目有神,那男子順着她的目光掃過來,高世曼不敢再看,斂目扭頭告辭。
目送高世曼出去,普布達瓦皺眉道:“去查查是哪位公主”,竟如此粗蠻。
高世曼一進來便看到公主坐那喘氣,小滿則站在李陵身後揉肚皮,她忙走過去對小滿道:“你沒事吧?”
小滿苦笑搖頭,他今兒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先是裝流氓,後來裝可憐,偏還不能反抗,自他跟着殿下,這麼多年都沒今天吃的虧多。
“公主,沒想到你還演的似模似樣兒啊,這會兒他們一定會打聽你是哪位公主,要不然咱們走吧?”高世曼提議。
襄城早呆不下去了,雖說她平日也有些潑辣,但今兒也實在是勞心又勞力,這輩子頭一遭親自賣自己的賴,她起身道:“回宮!”
高世曼起身拔下公主頭上的一支釵道:“等會有用!”於是慢公主一步,不遠不近地綴在公主身後,等到走到那使者團的房前,她小跑着上前大聲道:“襄城公主,您的釵掉了!”
襄城轉身看了她一眼,她對公主擠了擠眼睛小聲道:“回吧!”
待公主下樓,高世曼又故意叫道:“襄城公主慢走!”說完便回了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