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二嬸無非想讓官雲裳吃些苦頭,這不,領着官雲裳就去了老太太院裡,當然,她們沒去主屋,連望都沒望一眼,就去了下人的屋裡。老太太院側有個小偏門,擠進去就是魯府裡下人們聚集的地方。這裡滿地的油污,洗碗洗衣服,乃至洗馬桶全在這邊。這裡鄰近江岸,傭人們直接引水過來,洗刷用水全在這裡。
刺鼻的氣味充斥於空氣中,官雲裳從來沒來過,這猛一進來,一股子惡臭直衝鼻腔,她頓時有股子想吐的感覺。魯二嬸捂着鼻子向一衆傭人介紹,“都過來,這位是魯大少的新媳婦,你們少奶奶。”
“少奶奶好。”一羣傭人耷拉着腦袋,畏懼地看着官雲裳,渾濁的目光裡盡是恐懼。
“好了,你們少奶奶要在這兒呆幾天,鳩兒,你好好招呼着。可別讓人欺負她。”魯二嬸吩咐完,捂着鼻子衝着鳩兒暗暗點了點頭,她不吩咐自己的丫環,到去吩咐老太太的丫環,分明是想把麻煩丟給別人。那些傭人在魯二嬸面前,全嚇得直打寒噤,偶有幾個膽大的,也只是畏懼地偷偷瞟着官雲裳。
“侄媳婦兒,那你多辛苦了,我再去勸勸老太太,唉,真是的。一個嬌滴滴的小媳婦兒,怎麼能讓你做這些呢。唉,我現在就去找老太太。”魯二嬸說着,嘆着氣偷偷給大英子使了幾個眼色。臨出門着,眼神裡還瞟出幾抹陰深深的冷光來。
髒兮兮的院子裡,衆人好奇的看着這位少奶奶,偶有幾個看得出明堂的,眼裡無不是透着抹同情的光芒。這剛進門的女人,受點兒氣也是肯定的,傭人們悶不吭聲的回去做事。大英子小聲與鳩兒說了幾句,那鳩兒頓時眼前一亮。她看着官雲裳那目光,也越發的陰冷起來。
這鳩兒長着一張四方臉,臉頰紅撲撲的,有些高原紅的模樣。她吊着兩隻綠豆小眼,兇狠的表情全顯在面上,這種人一看就是容易被人擺佈的模樣。估計是魯二嬸那邊使好什麼好處。樂得她不管不顧的要來惹官雲裳了。
“大少奶奶,你可會泡茶?我跟你說啊,咱老太太可喜歡喝茶了。不過她老人家很挑,要不你泡懷茶來,我指點你一下吧。”鳩兒這話說得還有些猶豫,她似乎在試探官雲裳的底線。
“好啊。”官雲裳面帶微笑,她想看看這些人能玩出什麼花樣。
鳩兒見官雲裳這麼容易就答應了,當她是個好欺負的角色。臉上的狠氣頓時張揚起來。“那好,泡兩杯!”
“可以。”官雲裳依舊微笑,只是她心裡咬牙叫着,好樣的,還想擺譜裝大爺。這哪是試茶,分明是讓她這少奶奶給小丫鬟到茶。
官雲裳也不含糊。院邊粗糙地茶具耐心地泡起茶來。洗杯、洗茶、三點水。她一樣沒漏下。兩丫鬟不懂得茶藝。到是驚於官雲裳地耐心。她們暗笑。這少奶奶跟她婆婆魯奶奶一樣好欺負。
官雲裳也不言語。泡好茶送到她們手上。兩丫鬟互使着眼色。一齊喝了一口。那大英子先一口噴了出來。那鳩兒也學着模樣。噗了一口。兇巴巴地吼道。“這麼燙。怎麼喝啊。”
“哦!”官雲裳不動聲色。淡淡說道。“燙了就自己放涼唄。難不成你想我用溫水泡茶啊。”
“你!”這兩丫鬟習慣了在傭人間揮斥方遒。突然遇着官雲裳這樣口齒伶俐地。她們一時到沒了辦法。兩人正想着怎麼回口。魯二嬸突然殺了過來。看來她一直在後面偷看。瞅着自己地人扛不住了。她只得親自出面。
“侄媳婦兒。我想老太太說得也在理。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地。以後哪知道居家不易。這樣吧——”她瞅着院子望了一圈。最後目光鎖定在院角。那裡一個小丫頭正蹲在盆邊洗碗。天冷天地。那丫頭十根手指像裂開地蘿蔔似地。又紅又腫。那裂開地傷口讓冷水泡得發白。那刀劃似地裂口看得人驚心。
魯二嬸瞟了一眼。衝那丫頭吼道。“洗碗那個。你讓開。”
那丫頭肯定是極怕她,被這麼一吼,她嚇得身子一顫,差點連碗也拿不住。
“行了,一邊去。”魯二嬸轉身,“和藹”地看着官雲裳,“侄媳婦,你去把那些碗洗了。”
“我?”
“當然是你了。我們魯家的媳婦可是要上得廳堂入的廚房的,洗兩個碗算什麼。快去吧,省得讓老太太看輕了。”魯二嬸面帶溫柔,這殺人用軟刀,狠。
“哼!”官雲裳冷笑,她對着冰涼的手哈了口氣,這天氣,不沾水都凍得她發抖,還洗碗,這不是要她的命嗎?瞧那油水裡瞟着的青花大瓷碗,個個都有湯碗大了,要放在百年後,個個都是擺着玻璃櫃裡沐浴着背光的古董。可現在,卻成了折磨人的“刑具”。唉,暴殄天物啊。
不用想,這洗碗的肯定是冰涼徹骨的江水,官雲裳猛然想起,幾天前,她也這麼整過弦兒,以弦兒和魯二爺不可告人的親密關係,這該不是魯來金使的絆子,蠱惑着魯二嬸到找她麻煩的吧。不然就爲了幾兩月錢,魯二嬸至於使這麼多幺蛾子嗎。想到這兒,官雲裳腦袋裡頓時清晰了。再看魯二嬸那眼神,分明的藏着些恨意。
可是如何化解呢?官雲裳一時沒想到辦法,總不能真的洗碗吧。可是魯二嬸是長輩,她說的事,又不能不做。再加上自己手下兩個人還被他們押着種花在。算了,不就洗個碗嗎。她上輩子又不是沒洗過。
想着,她捋起袖子,咬牙將手伸進冰水中,最初的一刻,是難以容忍的冰冷,不過習慣了,也就沒想像的那麼可怕了。不就洗碗嗎,官雲裳抱着洗澡無價古董的心情,認真的洗起碗來。
魯二嬸和兩個丫鬟杵着觀看,她們低着頭得意地暗笑。官雲裳的手很快凍成蘿蔔狀,有些麻木的手指,讓她止不住詛咒起某人來。
“啊啾~”
“魯兄,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突然感覺後背發寒。”魯定風捂着鼻子,神色茫然。
“魯兄,不會是因爲文允述吧。”
魯定風皺着眉,默不作聲。
“呃,他就快回來了,你還是小心些吧。不管怎麼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嗯,再說吧。”魯定風正坐在川滇交界的小酒館裡,坐在他對面的男子穿着一身灰布袍子,這男子看起來很普通,可他身後跟着卻是兩個軍將般的人物。
“魯兄,你有什麼事再找我。你爹那事,我會讓衙門裡繼續查。”
“好,那就麻煩盧兄了。”
“這說的什麼話,你我可是兄弟啊。下回有好姑娘記得介紹給我啊。”
“一定。”魯定風笑着送客,轉爾,愁容再次掛到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