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就像是人生,總有終結的時候。可站在戲臺上,李硯青甩着水袖卻希望戲臺上這幕戲永遠不要結束。有時這身戲袍時他的保護傘,套在戲袍中,他融在戲裡,他是白素貞也好,是杜十娘也罷。他感受的是那些女人的苦恨,而不是自己。
看着臺下的人,多少陌生恐怖的面孔。臺上他風情萬種,淡定自若,可內心裡他是膽小的,充滿畏懼的人。他害怕與人接觸。害怕那些盯着他的目光。只是這次巡望臺下,卻第一次全無畏懼的看着一個人。
久經戲場的他知道,這個人的目光很單,沒有躲藏,不見貪斂,有直執。是個很特別的人。官雲裳看到臺上的李硯青突然轉過頭,慘然看了她一眼。微微露出抹笑容。
那抹悽美的笑容讓官雲裳想到電視裡的鏡頭,這情景就像白娘子馬上要被壓到雷峰塔裡一般。官雲裳心裡不回一顫,那些悽悽哀哀的情緒在上浮。她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她不禁暗歎,就憑李硯青這長相,這演技要改在一百多年後還不得囊括百花、金馬、奧斯卡啊。她不懂戲,可是完完全全的被個這華麗麗的悽美眼神給萌到了。
戲終,人散。官雲裳卻沒有下.樓去找魯定風,她此時正萌心大動。她拽着自己的小絹子很想衝到後臺找李硯青籤個名,她很想過把追星的癮。可是,她還沒起身,佟學光直接攔在她面前,板着臉說道,“咱們下去吧。”
“可是。”官雲裳猶豫看着臺上,幾個.人正衝到臺上,像是要鬧事。官雲裳一時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習慣性轉頭望向文允述,可這時文允述也皺着眉看着臺上。他和佟學光一樣,明顯有什麼事在隱忍着。
官雲裳一時猶豫,沒有走。正這.時,那幾個衝上臺的人拉攘着李硯青,像是在爭執着什麼。官雲裳有些看不過去了,問佟學光,“佟大哥,他們在幹嘛啊?”
佟學光目光有些躲閃,偏過頭看着,卻沒回答她。
“我去說說,怎麼能這樣?”官雲裳說着,就要向前衝。佟.學光見她如此衝動。攔着她,勸道,“我去吧。”
他說着,轉身向那幾個肥頭大耳的人走去,那些人.似乎也認識他,點頭向佟學光打着招呼,佟學光對他們很恭謹,行着禮,指着臺上說了幾句。那幾個目色孤傲,攏起袖子笑了笑,往樓下走去。
臺上人看這情況也退了下來,跟着魯來銀他們.一夥退了下去。官雲裳看情況,這才抒了口氣。看樣子還是佟學光面子大,一出現什麼事都能搞定。她興奮地和佟學光打了個招呼,向後臺走去。
臺上,李硯青望.着佟學光,感激地點了點頭。佟學光卻是凝眉望着官雲裳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李硯青似乎會意,輕點了一下頭,向後臺走去。
他才進後臺,就聽到官雲裳過來問,“剛纔什麼回事啊?那些人到底想幹什麼?”
李硯青微微一笑,卻是不答,幾個小徒弟模樣的人扶着他到鏡前卸妝。那厚厚的口紅抹掉,李硯青這才輕聲說道,“沒什麼,一點小誤會。謝謝魯夫人幫忙了。”
“啊。我沒幫什麼啊。”官雲裳走到鏡前,擔心地看着他。
李硯青微笑低着頭,剛纔的情況他有看到,若不是官雲裳讓佟學光幫忙,佟學光怕是不會去惹這麻煩吧。只是佟學光那眼神是什麼意思,莫非不想讓官雲裳知道是回什麼事。
他苦笑嘆了口氣,轉頭對官雲裳說道,“魯夫人,我一會還有些事。要不,改日再請你聽戲?”
這話,分明是要趕她走。官雲裳微微有些生氣,幹嘛啊,這些人神神秘秘的,官雲裳正準備扭頭走,可是想到剛纔臺上那個慘然的笑容,她不忍停下,說了句,“李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麼麻煩,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上忙。”
李硯青和煦微笑着說道,“別擔心,只是些小摩擦。我能處理好。”
“哦。”
別人都說到這份上,官雲裳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帶着一腦門的問號告辭離開。她才下戲樓就看到魯定風站在樓梯拐角,痞痞地斜靠着扶手等着她。一看到他,官雲裳像是看到希望似的,走過去問,“定風,你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魯定風眼睛轉了轉,一本正經地問,“什麼事?我不知道啊。老頭子剛找你麻煩了?”
官雲裳想着他剛纔在樓下,可能也不知道,她看了看左右,問道,“佟大哥呢?”
“他先回去了,咱們也走吧。”魯定風斜靠着身子,痞痞地搖晃着。
“別搖了。走了!”官雲裳拽着他的袖角輕步下樓。
魯定風瞟了一眼樓上,趕緊跟上,“走,咱回去吧。今天的傘賣得不錯。看樣子那什麼廣告的效果不錯。”
“那是。也不看我是誰。”官雲裳說着,得意了幾分。當然心裡只是暗叫,真是僥倖啊。她只是試試,沒想到還真能起來作用。
兩人都正得意着下樓,纔出戲樓,兩人一齊停了下來。戲樓門口一個人穿着一襲白衣正等着那兒。官雲裳一看到他,立時放開魯定風的袖角。叫了聲,“小述。”
文允述打量了他倆一眼,闇然嘆了口氣,“那個戲子是你朋友嗎?”。
雲裳應了聲。只是文允述直接稱李硯青是戲子,多少有些不客氣,官雲裳不禁臉色有些闇然。
文允述到別介意,看了看身後,小聲說道,“他有麻煩了。老頭子……”
“等等!”魯定風趕緊打斷,這事可不能讓她知道。可他一出聲,以官雲裳,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是回什麼事。她瞪着魯定風讓閉嘴。
“小述,你說清楚,是回什麼事。”
文允述冷冷瞟了眼魯定風,說道,“那幾個糟老頭子看上那戲子了,今晚要請他去府裡唱戲,讓他小心點。”
“啊!”官雲裳嘴張着O字,半天才明白過來。居然是這種狗血的事。那幾個糟老頭子還真有眼光(呸,呸,真過份)。
文允述不忘提醒,“這事,你最好別插手。那幾個老頭子你得罪不起。”
官雲裳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轉頭怒瞪着魯定風,這傢伙明明知道,卻不跟她說。
“我先走了。”文允述報完信,看了眼身後急急退場。他怕也是冒着一定風險跑過來的。
官雲裳看着文允述的背影,冷冷轉過頭,“你知道是不是!”
定風嘆了口氣,“你想怎麼樣,去幫他?這事你幫得了嗎?那幾個人可是這片地方的頭面人物,連佟家都得罪不起。你能怎麼樣?”
官雲裳不服,“可是。這種事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魯定風無奈搖了搖頭。
官雲裳想了想問,“那我可以去告訴李硯青嗎?或者他逃到?”
“他是知道的。”魯定風抱着手,瞟着戲樓。依佟學光剛說的狀況看來,李硯青肯定是知道的。他能從一個小戲子熬成省城的名角,除了他的長相以外。他應該也不乏保護自己的手段。可是看到官雲裳那關切的模樣,他只得說道,“行了,去看看吧。”
“好!”官雲裳拽着他就往樓上走。兩人興沖沖走到後臺。這會兒戲班的人也走了大半,兩人失望的以爲李硯青也走了。可是細往裡一看,卻猛然看到李硯青穿着寬鬆的白衫正默默地坐在鏡前。他的側面襯於斜陽之中,就像是仙子的側臉一般,精美得讓人一時忘了呼吸。可是那低眉沉默的模樣卻是那含着番悽美,讓人心裡不禁酸楚。
官雲裳不禁想找個東西握着,一扭頭抓着魯定風的手臂。這樣稍稍安心一點。可是她才抒了口氣,卻猛然發現,李硯青拿出抽屜裡的一把匕首,突然對着自己。
官雲裳立時驚叫了一聲,魯定風比她反應快,已衝了上去,奪下了李硯青手中的匕首。
“你不要這樣。人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一死就全沒了。”官雲裳拍着胸口走上來勸着。
李硯青回神轉過頭,半天才清他倆人。他鼻尖微紅,擠出抹謙和地笑,說道,“你們誤會了。我不是要自殺。”
“啊。那你是要幹什麼?”
“我……”李硯青苦笑着吐了口氣,“我不想唱戲了。”
官雲裳還是沒明白。魯定風到是明白,他看着匕首,瞟了眼鏡子,說道,“你可是要毀了自己的臉?”
李硯青沒有回答,只是低頭髮出一聲輕輕地嘆息。
魯定風收好匕首,平靜說道,“這招沒用的。你用這麼決裂的方式可能會讓你整個戲班惹上麻煩。再說,那些人不一定會對你怎麼樣。你何必這麼害怕。”
“嗯,我明白了。”李硯青應了一聲,接過匕首,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官雲裳抓着他的手臂,勸道,“硯青,要不你逃吧。”
“謝謝。”李硯青轉過身看着她,再次客氣點頭,“這次,我是非去不可的。那些人我們得罪不起。”
“那……”官雲裳早讓心底抽風般升起的正義之火衝暈了頭腦,她握着李硯青的手,堅定說道,“我們陪你去!”
“啊!”李硯青和魯定風同時叫了一聲,一齊瞪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