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眸涼涼看了他一眼,脣角帶笑,“你似乎很希望我答應他,很想要我跟他走是嗎?”
溫漠的瞳孔出現了一絲龜裂,嗓音低啞含着無奈,“怎麼會?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跟其他男人離開。”
“這就對了,我知道你不願意也知道只要你想,只要你願意,就算我現在答應了他,我們兩個人也是走不出這座城市的,既然如此,又何來重新開始這一說?”
她很清醒所以她知道傅雲墨這種男人是不可能將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的,哪怕這件東西生蛆了不想要了,也不會允許別人覬覦。
既然逃不開他的掌控,那麼顧詩若也就不會掙扎,畢竟她還愛傅雲墨,不是嗎?
脣角輕揚,在晨光中恬靜白瓷般的面容恍若透明,嘴角勾勒出來的淡笑縹緲不實,“陪着我走走吧”
“嗯”傅雲墨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自然的牽住了她的手,手心冰涼的觸感令傅雲墨微凝眸,更加握緊了力道,試圖去溫暖她。
微陽暖暖灑了下來,在盛夏的暴雨過後,那抹獨屬於驕陽熱夏的燥熱也被衝散了些。
不知不覺中,就牽着手晃到了當初的沈家,顧詩若腳步停了下來,目光落在那關着的鐵藝大門,瞳孔卻放空了,回到了久遠的過去。
她匍匐在地乞求着沈宋不要離婚,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所以她遇見了傅雲墨,這個讓她到現在都放不下又愛不起的男人。
傅雲墨顯然也想到了當初的事,自責躍然而上,握着她的手不經意的緊了緊,目光落在門前地上,恍惚能夠看見那個狼狽血污滿面的消瘦身影。
心尖絲絲抽疼,“詩若,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那樣對你的”
“哦”平靜的回了一聲。
重不重來,還會不會那樣對她很重要嗎?現在誰還在乎這種事?
無聲發笑,“沒有如果,我們回不到過去,也阻止不了過去發生過的事,那抹印跡無法消除。”
傅雲墨一怔,霧靄沉沉的眸子晦澀難明。
要是真能夠回到過去,她寧願沒有遇見過沈宋,也沒有投胎到顧家…
“走吧”這段過去沒有什麼可值得緬懷的,現在回憶起除了噁心以外,就是濃濃的厭惡。
她厭惡那麼卑微去跟人乞討感情憐憫的自己,跟個乞丐一樣,或許連乞丐都比她多幾分氣節和尊嚴。
傅雲墨不依她,拉着她走到了當初的沈家大門前,顧詩若不解的睨了他一眼,嗓音輕淡,“幹什麼?”
在她淡漠視線的注視下,傅雲墨將一直貼身掛在脖子上的鏈子取了下來,那鏈子末端懸吊着的赫然就是當初她戴着的女戒,她爲了這枚戒指曾經隻身返回去在深夜裡被流氓纏上,破了頭進了醫院,也曾經在窮困潦倒走投無路的時候想要當掉這枚戒指,現在看到它重新出現在眼前。
寡淡瞳孔裡漾出一抹極爲細淡的波紋,神經末梢彷彿被觸動。
一言不發的將戒指取了出來,拉過顧詩若的手,在察覺到她微微掙扎的時候,傅雲墨驟然間強勢了起來,霸道的扯着她的手,一直到戒指回歸原位,他才滿意,“物歸原主”
“你…”她是想問爲什麼還留着這枚戒指,又覺得多餘,張了張嘴也無話可說。
什麼時候,他們兩個人之間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了?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過去的事,我沒有逼着你去遺忘過去也沒有逼着你接受我,你只要待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等着我來愛你就夠了”
說着,他眉心微動,溫涼的嗓音寡如水薄如冰,“詩若,我沒忘記過你,兩年來,我一直沒有放棄過找你,我很想你,可是你都不願意到我夢裡來,連唯一讓我見到你的機會都不給”
大手捧着削瘦的臉頰,薄涼的眉宇間染上了絲絲溫情,眼底繾綣濃濃。
驀地一疼,她垂下了長睫,“傅雲墨,你真的想跟我這麼折磨到老嗎?”
“你願意跟我一起老去,我很高興”
“…”
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淺薄的呼吸,從指尖傳來的陣陣體溫,無一不是在告訴他,顧詩若回來了,她還活着,現在已經完完整整的回到他身邊來了。
菲薄的菱脣泛着蒼白,長如蝶翼睫毛微斂着,靠的近,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就鑽進了他鼻間,恍惚想起蝕骨滋味,心念微動。
輕柔的吻落在她額上,進而是鼻尖,目光如狼似虎緊盯着嬌嫩櫻.脣,不帶一絲猶疑的吮.吸住,扣着她後腦勺,重重勾住了靈舌。
搭在她腰身的手微微用力,將她帶進自己懷裡,沉淪在她的美好裡,全然忘記了現在還是在外面。
顧詩若的反應很淡,心如死水般靜瀾,一直到傅雲墨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纔開始吐納呼吸,“不要對我要求太多,我能夠拖着殘軀多久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給不了你任何的迴應“
從選擇從懸崖上跳下去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選擇了放棄自己的性命和過去,她是捨不得傅雲墨出事,但是她更害怕面對現實。
現在還活着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心智受損所以才偷活了兩年,現在恢復了正常就意味着她無法繼續快樂下去。
她脣上潤澤着一層薄薄的水光,因爲剛剛的蹂躪而變得紅潤了幾分,有點腫卻更顯得誘人。
傅雲墨對她說的話不置可否,沉淪的人只有他一個,顧詩若自始至終都冷靜的像是個旁觀者。
大拇指摩挲着微涼戒身,顧詩若神色更淡,“你要做什麼我不會阻止你,但是不要向我提更多要求,我不會迴應你。”
“沒關係,我等你”聲線喑啞,眸色如水溫柔。
經歷過失去的痛苦,現在傅雲墨對顧詩若真的沒有任何的要求,只要每天睜眼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只要閉眼前看到的人也是她,這就足夠了。
顧詩若無話可說,對傅雲墨有時候的執拗無可奈何,她不懂守着她這個半殘廢幹什麼…
有一句老話叫風水輪流轉,當初她是在這裡被沈宋掃地出門,也是在這裡品嚐了撕心裂肺的疼,看着那個沈宋帶着孟素素離開,背叛和屈辱如同響亮的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臉上。
當初的他們誰能夠想得到,兩年後的今天在同樣的地點,位置和身份卻發生了天翻地覆?
顧詩若轉身就看到了呆立在不遠處的沈宋,清醒狀態下再見到他時,顧詩若心臟很平靜,沒有一絲漣漪,就好像他只是個陌生人。
她對沈宋怨過、恨過也爲他墮落過,現在曾經的深愛變得一文不值,顧詩若忽然間想笑,事實上,她也確實笑了。
眉眼帶笑,風華千轉,她笑自己的感情也真是廉價,笑自己的眼光從始至終都差勁的要死。
漠然的將視線從那人身上挪開,當初的夫妻淪爲現在的陌路人,顧詩若主動牽住了傅雲墨的手,輕聲道,“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
一句溫溫淡淡的回家再兩個男人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傅雲墨按捺着心底的狂喜,喉結上下滾動,低嗯了一聲。
在看向顧詩若的時候,幽深眼底流露出溫情寵溺,冷硬的棱角也柔和了下來,“好,我們回家”
自始至終顧詩若都沒有看過沈宋一眼,就當他是陌生人是空氣。
她有點倦怠,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傅雲墨看着她眼窩下的淡淡青黑,心思微轉,進而半蹲在她面前後背對着她,“我揹你”
顧詩若怔了幾秒,沒有拒絕,乖巧的爬了上去。
沈宋看着那不遠處的兩人,喉嚨一梗,心臟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制住,寸寸收緊。
原來她也是需要人呵護的…
擦肩而過的時候,沈宋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直到那兩人越走越遠,心尖的苦澀才如同藤蔓交纏牢牢控鎖了心臟。
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麼了,他總是在回憶過去,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就回到了這裡,這個曾經勉強算得上是他和顧詩若家的地方。
這裡的最後一絲她生活過的氣息,也因爲他將孟素素帶進了門而消弭殆盡。
當初接近這個近乎自閉的女人時,他心底只有利用和算計,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了改變?
是怕冷的她因爲自己的小感冒而在寒冬深夜裡跑了兩條街纔買來了藥送給他,還是她義無反顧跟着自己到申城來的時候,心臟就偏移了?
他好像沒對顧詩若做過什麼,倒是這個傻姑娘全心全意的對待他,結婚以後,她很懂事也很體貼,會持家也從來不會伸手找他要錢,更不會跟他吵鬧。
一直在她身上無止境的索取着,卻忘記了她也是需要人保護需要人關心灌溉的…
可能是隔了兩年,再見到她後,他心臟亂了,思緒也亂了。
到這裡來也不知道到底要找什麼,更不清楚自己現在企圖想要抓住什麼…
只是遠遠的看着他們擁吻,交談,他會嫉妒會憤怒,冷靜了下來後,只剩下自嘲。
她又不是自己的老婆了,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在意這種事兒?
沈宋看着斑駁着柵欄大門影子的空地,思緒漸漸回溯到過去,兩年前的一幕像是被烙鐵烙印在他腦海裡揮散不去。
“沈宋,你不能這麼對我…”
要是早點看懂她眼底的期盼和悲慼,早點看懂她的無奈和痛苦,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鬧成這樣了?
他覺得可笑,人就是犯賤的動物,得不到了就念念不忘,當初顧詩若陪伴在他身邊那麼久,將最好的青春年華都交給了他時,他從來沒有珍惜過。
時間將過去所有愛恨糾葛都泯滅,忘掉的、放不下的、爲之瘋狂過的,都被時光長河帶走,漸行漸遠的人即使回到了原位最終也只落得見面相逢不相識的下場。
顧詩若枕在傅雲墨後背,眼睛微眯着一條細縫,猝不及防的聽到男人低沉的問話,“沈宋,你已經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