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邊試衣間的姑娘也穿着婚紗出來了,至少和我相比,她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真實幸福的,即便陪着她來的不是她未婚夫,可她心是安定的,因爲她知道,她試婚紗所爲的那個人是要娶她的。
“換一條吧,這條不適合我。”我面無表情的從臺子上下來,聲音沒有波瀾,儘管我心情並不平靜。
那個小姑娘小鳥一樣輕快的跑了上去,在臺子上左右旋轉,開心極了。我深深體會到一句話,在自己不幸福時,別人的幸福總那麼刺眼。
我沉默的進了試衣間,拆掉頭髮,脫去衣服,在店員準備下一條的時候,我安靜的看着鏡子中的女人,她不難看,身材不胖不瘦,眼睛裡分明寫着對幸福的渴望,可偏偏得不到上天垂憐。
心是難受的,也是抱歉的,抱歉我只能將自己不好的心情釋放在這些店員身上,只能讓她們陪着我一起折騰,幫我不停的換衣服和造型。因爲我的心目前無處安放,整個人都無所適從。
再次穿好出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旁邊的兩個姑娘吵到眉頭緊皺,她們談論的新娘前男友是個涼薄的男人,溫柔吸引人,可是不肯給她一個承諾,於是她找了一個各方面都不如他,但是待她如珍寶的男人。
我是不願意聽的,可耳朵偏偏就不聽從我的心。
“再換了吧。”我只在臺上站了一下,甚至沒有好好看自己就轉身回了試衣間。
店員不厭其煩的笑着,繼續幫我準備下一套衣服,我不知道那份笑容裡有多少是真的,也許全部都是假的,但我是從內心感謝她們的,至少讓我不至於狼狽離開,心碎欲裂。
第三套婚紗穿好的時候,幫我梳頭的小姑娘對我說:“這條婚紗是今年的新款,名字叫維多利亞的眼淚。你看胸口那邊的裝飾鑽是眼淚形的,很別緻。但我在想,既然是結婚,爲何要哭呢?”
小姑娘倒是中肯,談話的時候也貼近人心,另外那個特別會說話的店員趕緊接話說:“你看過去新娘子結婚不都要掉眼淚麼,這設計師估計是個中國人,這麼做也是爲了增加婚紗的格調,更適合我們東方女性。”
其實不用她說太多,我喜歡這條婚紗,不管是它的名字還是樣子。我擡手摸了摸胸口位置的水鑽,如果掉眼淚的話確實會落在那個位置,設計師算得很準,她一定是有過經歷的。我想如果穿着這條婚紗在露天場地舉行婚禮,若是真的掉眼淚,滴在鑽上陽光照着會有反光吧,光芒四射的時候,誰又理解新娘的心情呢……
“這條要多少錢。”我手指摩挲着那一排眼淚形狀的鑽問我身後的姑娘,她一聽我終於有點興趣,趕緊說道:“這一款售價是一萬八千八,打九折,您還有優惠劵能再減五百。一萬六千四百二,和店長再商量一下,如果現在就預訂的話,應該還能送你一些配飾。我們店裡的婚紗都是獨一無二的,不走相同款。”
我問:“預定後多久必須買走。”
她說:“這個隨便你的,如果交婚紗總價的一半,婚紗可以長期保存在我們這邊,什麼時候拿都可以。如果交基本定金一千,可以保存三個月,因爲婚紗放時間久了或多或少都會沾灰,來拿之前我們都需要整理清潔纔給客人。”
八千塊,買自己一個喜歡麼?我真的很想做決定的,可能是在這種時候只有花錢才能夠排遣心情,但我最終還是沒有再開口。並非我沒有刷爆卡的勇氣,只是我不知道若是離婚禮殿堂還那麼遠,我弄一條婚紗又有何用。
店員看到我的反應,終於表現出了些許不耐,雖然一瞬間就被笑容代替了,但我也知道,我該走了。
“就這樣吧,不用再試了,那位先生如果來了,就告訴他我先回去了。”我說罷開始自己拆頭髮,這一次連展臺都沒有去。
也許是女人之間的同情,她們幫我脫去衣服的時候沒有對我表現出任何的不滿,也精明的沒有再爲我推薦婚紗,更沒有勸我一定要購買。
我站在婚紗店門口對那個給我盤頭,一直送我到門口的女孩兒揮手道別,心情終不算跌至極點。
時間還早,我不想回家,更不想打電話問柳程馬凌到底出了什麼事,他既沒打算讓我去,那就是不需要我幫忙的,我要有自知之明。
在外面遊蕩着吃了午飯,在咖啡店磨了三個小時,實在是沒有心情再繼續尋找地方吃晚飯,我打車回家。遛完蕾娜,我將她送回去後,帶着凱薩去了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很久沒有單獨和凱薩出來了,我想起以前只有我和它的生活,走着走着竟帶着他一路走回了我租的房子。
這裡離柳程家是有些遠的,可心事極重的時候,走再遠的路也不覺得累。我開了門,屋裡蠻久沒有人住,雖然四處都整齊,難免還是落了一層薄灰。
我找來抹布,將房間該擦的地方統統擦了一遍。凱薩可能太久沒有回家,蹭在他以前睡覺的地方不停撒歡。我是羨慕他的,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有我陪在身邊,他就會無條件的開心。陣斤有弟。
我蹲在他旁邊撓着他的肚子,任由眼淚掉下來,卻還是笑着對它說:“我和你一樣。你是隻要有我陪着就開心,不需要任何條件,因爲你愛媽媽。媽媽也一樣,只要有柳程陪着,就開心,不需要任何條件,因爲媽媽愛他。”
狗是聽不懂人類語言的。可據說狗能感受到人類心情變化時心跳的細微差別,從而分辨主人是開心還是生氣,凱薩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從窩裡站起來,將他的大爪子拍在我的膝蓋上,嚴肅的表情恍然讓我覺得,他想告訴我,他是個大男人了,可以保護媽媽了。
我點了點他又黑又萌的大鼻頭說:“你真是狗精,媽媽知道了,小骨頭還有,小餅乾也有,吃哪個?”
骨頭和餅乾,凱薩聽懂了,奔着餅乾桶就去了。
我笑着起身。還好,我還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