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樹上的蝸牛——李媛番外(一)
去報名的那天陰天,天氣預報說有雨,卻遲遲不肯下。
陌生的南方城市。我奮戰一年,考上了這裡心儀大學的研究生。
平時,我除了學習,並不善溝通,參加研究生複試的時候,我儘管初試成績最高,還是沒能成爲院長的學生,沒進校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學生的位置,向來爭搶的厲害。我反而不喜歡這樣的競爭,莫名的牴觸。
複試的時候幾乎是走過場,老師的問題都很簡單。但是有一位老師的問題,我沒有回答上來。後來我知道,他叫柳振國,是社會學院出名的鐵面人,上課態度認真,課程安排嚴謹,掛科率極高,當上副教授之後只帶過三個學生,一個去了美國,兩個讀了博士,他眼見着可以破格提教授的時候,由於要照顧兒子讀書。他連續四年不再帶學生,今年之所以會帶,還是學院要求,再不接學生,就要撤去副教授資格。
下午體檢過後晚上出了安排。我拿到了學費全免的優待,被分給了柳振國,看見我的名字後面導師安排一欄裡他的名字。我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其實挺高興的,我喜歡學術專精的老師,能帶出那麼多優秀的學生,自己本身也一定會是個學術優秀的人,我佩服這樣的老師。
爲了複試,我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家旅館裡,拿到通知之後畢竟人生地不熟,我也沒有多餘的錢和心情和其他複試的同學一樣去逛校園,逛市中心,出教學樓打算回去休息。我沒想到在樓下會碰到他,這是和他的第二次見面,第一次他坐在一羣老師的最後面,辦公室的角落裡。而這一次他拎着一隻黑包,正要進教學樓門。
我迎面和他碰上,我本來僥倖的以爲,他是不認識我的,畢竟明天才是導師和學生的見面會,我謙和的爲他讓開了道路,他禮貌的對我頷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帶起一陣輕輕的風。
果然是不認識我的,我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在我背後叫了我的名字。
李媛,你等等。他說。
我心一驚,有些緊張的回頭看着他,他停下腳步看起來也有些不適應的回頭看着我問,晚上知道去哪裡吃飯麼?
我點點頭,又想搖頭,可我自己控制住了。我對他說,我知道的,柳老師。
他微點頭說,那好,你回去吧,明天見。
我知道,男導師帶女學生都是有些尷尬的,他走後我也快速離開了校園,在學校附近的一家沙縣小吃店點了蒸餃,正吃的時候居然聽到了旁邊桌學生叫苦的聲音,他說自己已經被柳振國點名三次了,這學期別想過了。
真的是很嚴格的人,從他面相上就能看出來。柳老師是我見過他那個年齡段里長的最精神的男人,年輕時應該也很搶眼,社會學院的教授副教授,不戴眼鏡的太少,他是其中一個。
學生和老師的見面會在每個老師各自的辦公室進行,社會學院帶學生的老師幾乎都是一帶兩三個,獨苗苗的只有我,連學哥學姐都沒有。柳老師辦公室在學院二樓,和副院長辦公室挨着,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性格和別的老師不太合,他辦公室裡只有他一個人。
他告訴我,以後我每天都來他辦公室就行,也沒有集體的研究生辦公室位置了,其餘老師的學生都分配好了,我不在乎,由着他安排。學生宿舍還沒分配,我已經坐火車離開,回去忙畢業論文了,本科寢室的姑娘們都羨慕我不用忙於找工作,有了好的出路,我是高興的,卻總是高興着就會突然沉下來。
不知道爲什麼,我回來後總能想起柳老師,他眼睛裡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憂鬱,還有幾分難掩飾的難過。
畢業後各奔東西,我父母在忙着哥哥的婚禮,沒時間管我,我一個人度過了無聊的夏天,拖着大包小包去了學校,再次見到柳老師,我樣子太狼狽。
沒有學姐和學長的幫忙,我勉強辦理了入學手續,想想自己也笨,應該先找個地方住下來,至少不用走哪兒都拖着行李,但是帶的錢也不多,我想着咬牙堅持下也就可以了。自己拖着行李一步一步往寢室樓方向挪,他在教學樓下看到我,也沒說什麼就來幫了我的忙,我真的覺得特別過意不去,這種感覺也不好說,總覺得麻煩了老師,是很罪過的事情。
老師帶着報名的學生,我估計也挺出名了,安頓好寢室之後,同寢室已經安頓好的兩個姑娘就問我是不是老師的親戚,我告訴她們那是我導師,她們都驚呆了,說那你運氣好的呀,導師這麼照顧你,但是也得提防着點,別被圖謀不軌了。
我嘴上應和,心裡卻不舒服,柳老師不可能是那樣的人,他雖然幫我,卻很清楚的和我劃清着界限,至少我和他接觸這幾次,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縱在邊才。
讀研並不輕鬆,對我來說卻還算容易,每天除了學習好像也沒別的可做的事情。
柳老師是個愛乾淨的人,我每天來學校也早,好幾次我去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幫我把辦公桌整理好了,這更讓我覺得過意不去,便卡着他來的點來更早一些,爲水壺換水,收拾整理辦公室,第一次他進門是有些不習慣的,但逐漸的也就習慣了。
學生爲老師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但是,漸漸的我發現了很多問題,柳老師從來不提家人,晚上我回寢室無聊會在辦公室看書或者上網,柳老師也經常一忙就到九十點,他安靜工作的時候我是從不說話的,但我心裡總是有些疑問,他妻子如何就這般放心,從來不催促他?
後來我通過寢室的姑娘知道,柳老師的妻子在很久以前就去美國了,她以前也是我們學院的老師,那時候柳老師還是講師,她好像連講師都算不上。這些八卦差不多老師都會說說,說着說着就到研究生耳朵裡了,我也不知道人怎麼就會有嚼舌根這個屬性的。